叶筝一边卷着面条,一边去看平板电脑上的新闻,正要翻页,搁桌上的平板忽然被黎风闲收走了。
“好好吃饭。”黎风闲说。
吴弘锡,吴先秋,再结合黎风闲刚刚在电话里的态度,叶筝不难猜出这人的身份,事件还可能和黎音有关,叶筝不敢问得太详细,只是很浅显,象征性地说,“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星航背后的大老板。”
黎风闲不置可否,“他之前一直待在国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嗯。”拿起佐餐饮料喝了一口,叶筝说,“我已经把这个人的照片发给律师了,律师说他晚点会去问问那个练习生,看看他有没有见过这个人……如果真的是他……”
“如果真的是他,这次他就逃不掉了。”黎风闲锁上平寓家板电脑。
这次他就逃不掉了。
拌着碗里的面,叶筝想起之前在疗养院听到那两个护理员说的话,心像是被人拧了一下。
一碗面吃完,叶筝洗好碗筷,回到客厅。
刚拿起手机,电话铃就响了。现在他一听到来电铃声就有种心跳加速的不安,不知道拨电话的人带着何种目的而来,是威胁、是谈判,还是他焦虑过头的自我恐吓。
直到看见来电显示:祁悦
叶筝松了口气。
他接起电话,“祁悦?”
“师兄。”像在一个很宽敞的环境里,祁悦说话带一点回音,“你上次介绍给小乔的那个律师……”她在这里停住了,背景里有拖拉重物的吱呀声,几声呼息擦过话筒,祁悦再开口时,语速有些快,仿佛憋着一股气,生怕自己会反悔,“你能把那个律师的名片推给我吗?”
“名片我可以推给你。”叶筝推开阳台大门,冷风不住地往他口鼻里钻,令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滞重,“祁悦,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之前是我太害怕了……没钱,又不认识可以帮我的人,家里人也不管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连报警都不敢……”淆乱的杂响中,祁悦哽咽的哭声却是那么的清晰,“但我现在想清楚了,我不能让那些人逍遥法外,我要和小乔一起把那些人告上法庭。”她抽了下鼻子,“现在网上的人都在骂小乔开直播自导自演,说不定要不了多久,这件事就会被人当成一场闹剧……我不能让星航得逞。”
“师兄,我恨那些人。”祁悦说,“你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我不能就这样什么都不做……”
叶筝沉默地把着围栏,被寒天冻过的栏杆,掌心压上去,有种类似于火灼一样的感觉。“祁悦,你决定好了吗?”叶筝问。
“决定好了。我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无论之后的舆论会变成什么样,对我好还是不好,我都决定好了。”
“祁悦——”电话里,叶筝听到有另一个女孩喊她。
“诶,”祁悦把手机拿远了点,“怎么了?”
女孩问:“宵夜,一起不?啊……你在打电话啊?不好意思,我没看到……”
“没事,我马上就来。”祁悦又把手机接回耳边,对叶筝说,“师兄,我现在在话剧团过得很开心,也认识了很多很好的朋友,所以我想,我应该有勇气去面对那些事。”
电话断了。叶筝站在阳台,看着底下迷宫似的、弯曲的街道,车辆缩拢成两个小小的光点,按照各自的轨迹前行,好像谁和谁的生命线都不能完整重叠。
栏杆那一块被他捂暖了,月光下,他摊开右手,虎口位有一道横着的红印子,他低头研究自己的掌心,上面错杂的纹路好似一次次分裂造成的结果,有千万层细纹在里头,他又将手机换到这只手握着,墨黑色的屏幕倒映出他的脸。
不一会儿,肩上覆来一件外套,内衬被烘得温暖又干燥,盖上来的那一刻,叶筝转过头,看黎风闲端一杯热水,侧靠在扶栏上。
夜色在此时化作一团蓝雾,和杯子里的轻烟撞到一起,盈盈绕绕,教人不经意就放松下来。
黎风闲拿走叶筝的手机,把水杯塞进他手里,杯壁的温度熨上来,不久前被冻过的地方正战战惶惶汲取着热度。叶筝不自觉握紧了瓷杯,水汽扑上他的鼻头,扭曲了光的轴线。
片刻后,叶筝先说话,“我好像什么都帮不了他们……”他很想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消沉,但嘴角仍然无力地往下撇,“只能联系一下律师,或者打几个电话……再多的,我也不知道可以做什么。”
“叶筝,你已经尽力在帮他们了。”黎风闲目不转视地看着叶筝,“没必要自责。”
最高层的阳台,视野里一片灯火璀璨,整座城市都在脚下邃密地展开,叶筝单臂撑着护栏,头低下来,“刚出道那会儿,我觉得圈子里的路也没那么难走,钱、名气、地位,很多人一辈子都追求不到的东西,我好像很轻松就拿到了。”
“出道半年,我写的三首歌全爆了,然后演唱会、签售活动,一场接一场开,虽然累了点,但这点小事真算不了什么。”沉缓地吐了口长气,叶筝看回远处的夜幕——好难得,天上居然有几颗星星,他就这么盯着其中最亮的那一颗,继续说,“那时候的星航从来没有强迫我们做过什么,可到了第二年,星航突然变得不一样了,一些公司的决策,或者艺人的行程通告,都不再透明化。”
杯子里的水已经放温了,叶筝拿来润了润嗓子,“比如有时候经纪人只告诉你要去一个酒会,但在出发前,你连这个酒会是谁办的、有什么用意都不知道,虽然说都是些正经场合,但作为公司艺人,你没有说不的权利。”
“等到第三年的时候,星航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星航了。一开始我真的……真的没想过会这样……”到这里,叶筝突然说不下去了。他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也许是想说,他曾经真心实意感激过星航,但这份感激放到今时今日来看,却成了一道嘲笑他天真无知的实证。
夜里,毫无征兆地起风了,头发被吹拂至叶筝眼前。原该是很冷的一阵风,但黎风闲一步靠了过来,拉着叶筝的手,将他抱入怀中。
“那是星航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黎风闲捋着他的发丝,又把他往怀里带了带。
“我只是没想到,在我走之后,星航还干了这么多丧心病狂的事……”叶筝闭上眼,头埋进黎风闲颈间,清寒微涩的气息包围着他,“甚至还和吴……吴弘锡扯上关系。”
“他们会给你打电话,证明你的激将法有用。人越急越容易乱,”黎风闲说,“再等等吧,给点时间给律师和警方。”
“嗯。”叶筝闷着脸点点头。
之后的几天,叶筝都在全力支援祁悦和那位叫小乔的练习生,任何需要到他的地方他都绝不推辞,需要出钱他就给钱,需要出力他就给力,有时候连吃饭都开着视频会议。有了律师和警方的帮忙,星航单方面发表的公告已经不再能安抚观众和粉丝的情绪。
又十天过去,警方正式发表通报,指星航练习生直播举报一事内容属实,涉案疑犯目前已被依法刑事拘留。
通报出来的这一天,各大营销号都在社交媒体上转发相关报道,热搜榜上全是红色的爆字。
叶筝电话也被打爆了,认识他的不认识他的,全都在往这个号上拨。后来实在受不了,他一键关机,还自己一个清净。
从前怎么联系也联系不上的记者媒体们,这一天都跟约好了似的,热热络络给他发消息,企图从他身上找到可以大书特书的内容。等到晚上,叶筝收到律师发给他的邮件,说藤本宙目前已经被警方控制,并且警方在他住处搜寻到大量色|情录像带,当中涉及未成年人,证据确凿,他没有抵赖的机会。至于吴弘锡,也因为涉嫌参与违法行为,被列为嫌疑人处理——
当初就是他指使非法组织成员向叶筝泼沸水。
现在两个人都在互相指责对方才是主谋。
叶筝给他回了句辛苦了。
退出邮箱界面,叶筝点开文件夹,看着里面仅存的一段录音,标题是一长串日期,那一个个小数字,他都能倒着背出来。想了会儿,他还是将那段录音拖进了垃圾桶。
他和张决到底不是一路人。
压在心上的要事又少了一件。叶筝打开很久没登录过的QQ,想用QQ联系一下他姐,告诉她不用担心太多。
刚编辑好内容发送出去,好友上线的提示音响了,叶筝切出去看,没有备注信息的一个人,可他还是认出这是谁了。
叶筝几乎想不起来他是什么时候加的这个人。
半晌,他给这人弹了个表情包过去。
冬天:?
冬天:你怎么也上QQ了
叶筝:不敢开手机,微信也不想上
冬天:巧了这不是,我半小时电话起码响了二十次
冬天:飞行模式on
叶筝:你昵称为什么叫冬天?微信也是这个
冬天:你这人……你不关心关心星航死活,跑来关心我的昵称
叶筝:所以为什么叫冬天?
冬天:……算命的说我八字火气太旺了,要降降火
和段燃扯了几句有的没的,刚要下线,又一个头像框亮起。他姐回他消息了。
叶笛:你真快把我吓死了,电话电话不接,微信微信不回!
叶笛:我差点就去订机票了!
叶筝:……你放心,就是老有人给我打电话,所以关机了
叶笛:没事就好。
叶笛:妈最近又在念叨你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叶筝:下周吧
叶笛:下周什么时候,给我说清楚。
叶筝:星期天
叶筝:到时候我再带一个人回来……
叶笛:你这是在给我打预防针?
叶笛:随你,晚点我会跟妈说你要带个朋友回家,至于是什么类型的朋友,你自己跟妈解释
关掉电脑,叶筝摸下床,到隔壁书房找黎风闲。他踮着脚走到黎风闲背后,伸手,蒙住他的眼睛,问:“你下周末有空吗?”
“周末我都有空。”黎风闲说。
“那……你陪我回家?”说完,扫在手心的睫毛颤了颤,叶筝被他弄得痒痒的,就放下手,撑住黎风闲肩膀,“我已经跟我姐说了。”
“说了什么?”
“说我会带一个人回家。”叶筝把黎风闲的转椅转过来,弯腰,在他唇上撞了个吻,“我姐知道我的性取向,”又牵住黎风闲的手,握了握,“我妈也不是什么很古板的人,所以……”
话没说完,叶筝就被黎风闲掐着下巴吻住了,和他的蜻蜓点水不一样,这个吻好沉好缓,又在退出来时带着几分凶狠,咬了咬叶筝湿肿的下唇。
黎风闲按住叶筝的后脑,这样近的距离,他能看清叶筝眼底那点笑意,像漆黑林子里的一点光亮,这让黎风闲想起了那句话——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于是他很轻易就能在这扇窗户里看见他自己。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妈是个颜控。”叶筝跨坐到他身上,圈住他的脖子,“到时候你打扮得漂亮点,保准我妈喜欢你。”
黎风闲手掌沿着叶筝脊骨向下,探开睡衣下摆,在他最敏感的地方掐了把,微微粗糙的指腹摩擦着那处,叶筝腰一下软了,整个人趴在他身前,胸膛贴上胸膛,叶筝本能地阖了下眼,微微潮润的气息擦过他的耳廓,“叶筝,”黎风闲说,“我不是小姑娘,再打扮也不可能有多漂亮。”
“这么没自信吗?”叶筝抬起脸,用一根手指勾了勾黎风闲侧脸,露出个像是调戏的笑,他又往前坐了点,故意朝那部位蹭了蹭,“还有,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小姑娘。”
黎风闲看他的目光似乎变深了点。
“好啦。”叶筝从椅子上起来,“那你继续工作吧,我就不打扰你了。”他转身就走,留给黎风闲一个无情的背影。
第125章 家长
短短一周时间,各家媒体都争相在做一手消息的发布者。有些记者甚至联系上了从前和星航合作过的摄影师、造型师和杂志主编等,搜罗出来的料一大筐,但内容上却差别不大,都是说星航经纪人傲慢少礼,优越感爆棚,更有人爆料说,MAP队伍中有明显的阶级层次,上位者经常打压下位者,为了抢资源、争代言,不惜造谣同队队友,乃至于联合公司雪藏对方。
言辞中虽然没有直接指明某个人,但熟悉MAP的粉丝们很快就能分辨出谁是谁。
@:我就说叶筝才是被霸凌的那个吧,你们以前没人信
@:蹭热度的来了?之前不见这人帮叶筝伸冤,现在星航一倒台就冒出来了,别是棵墙头草。
@:先观望一下,感觉现在满世界都是瓜,也不知道谁真谁假。
@:既然这里这么多人,那就都来看看这段视频吧——是演唱会负责后台管理的临时工发的,早在叶筝被造谣那天她就帮忙辟谣了,但视频一直被限流,后来还被举报下架了。这是我们问临时工拿到的原视频[链接],可以证明所谓的“演唱会后台霸凌视频”,从头到尾都是张决有预谋的炒作和陷害,这一年来我们用尽各种方法想替叶筝澄清,但每次帖子发出去没多久,就会被平台删除或者隐藏,直到今天,真相终于可以大白。
机场候机室。
叶筝坐在角落,点进那条澄清视频。
内容其实很简单,就是临时工拍到一段张决和狗仔在后楼梯聊天的画面,偏巧这位狗仔在圈内颇有知名度,让人一眼就认出他来——
就是当初爆料叶筝在后台与张决发生“争执”的那位。
视频全长五分钟,张决和狗仔聊完天,便朝着后台休息室走去,而狗仔则带着相机跟在张决身后,等张决一进休息室,他就把相机拿出来,从门缝里偷拍。
视频播到一半,右下角还很贴心地出现了一行小白字——
“提示:此处可以放大音量”
于是叶筝把手机音量拉到最大,大概是休息室大门留了一条缝给狗仔,里面的对话也跟着泄了点出来。
“你姐就是个鸡。”
“幸亏叶远山死得早,不然活着也要被你们姐弟俩气死。”
视频弹幕也在这一刻暴增。
【张决粉还有什么想说?不会连自家哥哥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吧?】
【我草,好贱啊,怎么还拿别人家人说事……】
【我看懂了,这是故意在激叶筝】
【完了,绝症,我的赛博案底】
【说实话,换我来,当场就把张决暴揍一顿】
【说话这么脏,还要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这种人好可怕……】
后面发生了什么,叶筝不用看也知道,没有谁比他这个亲历者更清楚了。退出播放,叶筝打开微博,粉丝做的图文澄清已经登上趋势榜,好像星航布下的结界终于被摧毁,他们有了到水面呼吸的权利。
事件引爆之后,祁悦和那位叫小乔的星航练习生,也在社交平台上公开感谢了律师给予他们的支持,这两条微博迅速攀升至热门前二,他往下划了划,又有一条很新鲜的微博挤进前排。
@是洋不是羊:testing[图片]
这个微博id叶筝知道,还在他的关注列表里,他的前助理小羊发了一张配图,是叶筝和叶笛小时候的照片,两个半大的孩子坐在椅子上换滑冰鞋,拍摄角度正好能拍到叶笛右颈上的胎记,加上这个类似嘲讽一样的文案,testing,评论区自然也是疯了似的。
@:……这完全是亲姐弟
@:当初有份人肉的是不是该滚出来道歉,误伤了多少人?!
@:和姐姐逛个街就被说成是疑似恋爱,你们狗仔要不要再low点?
没多会儿,叶筝收到小羊发来的消息。
小羊:我问过叶笛姐了,她说可以发我才发的
叶筝:这个时间还没睡?你那边应该凌晨三点了?
小羊:哪睡得着啊,我还要和黑粉们大战三百回合!
小羊:这次微博终于没有被限流了,好感动,谁懂。
不知道是不是手机看久了,叶筝有点头晕,他靠到沙发上小憩了一阵,感觉额头被人碰了一下,睁开眼,黎风闲站在他前面——
他们今天是分开出发的,叶筝先回家收拾了点东西,和黎风闲约好在机场会合。
所以直到见面的这一刻,叶筝都不知道黎风闲今天会穿什么样的衣服,此时一看,叶筝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番。白衣黑裤,尖领长款外套,戴一副细框眼镜,头发也是抓过的,眉眼都露出来,身上没有古龙水的味道,只有一阵很淡很干爽的衣物香。
完全是父母最爱的隔壁家的孩子。
他到叶筝旁边坐下,问他:“你笑什么?”
“笑你怎么戴眼镜了。”叶筝伸手,捏住镜片中间的鼻桥,将黎风闲的眼镜拿下来,架到自己鼻梁上。很轻微的一点度数,叶筝转过头去看黎风闲,“嘴上说着不打扮,身体还是挺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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