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和锦,不只是我,特案组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过来的,甚至比我更辛苦。我只能说我了解的特案组不是你口中这样,他们任何一个都是刑侦中的佼佼者。他们靠的是实力进的特案组,不是嘴,更不是脾气。”
宋忱最后扫过陆和锦,视线在他烫红的手背上停留一瞬,最后还是调头走开了。
时间也不算早了,在向村妇解释了刚才的意外情况后,他拨通了刑侦队其他人的电话:“……一点钟前在田大头家集合,汇报情况。”
他的声音渐渐飘远,只留陆和锦独自站在原地。
眼见得天上阴云密布。
“清明时节雨纷纷啊,雨纷纷……”
田大头一边收着晾在院子里的东西,一边不着调的哼着,中途被突然的开门声吓了一跳。
瞧见几个眼熟的人陆续进来,他也生了愁:“你们咋又来了,人还变多了?”
韩奕毫不见外的一屁股坐下,倒了杯水,才长出一口气:“哈——活过来了。”
除他之外,还有刑侦队的其他人。他们围在院里的石桌旁,几个人都没动。
许湘之前在电话里就听出来了,宋忱的情绪明显不对。此刻她觑着他的脸色,低声问道:“宋支……陆队呢?”
他面色不变,轻描淡写:“不清楚。”
他们面面相觑。
“好了,暂时不用管他,坐下吧。”宋忱给他们递去几杯水,“你们有问出什么吗?”
队里一时安静。李希原和林瑞对视几秒,谁都没有先开口,气氛略显僵滞。
“——我们问过附近的村民。”季钰率先打破沉静,向宋忱汇报,“自从祠堂发生第一起凶杀案件后就没有人来过这里。平时路过也会加快脚步,所以没有人知道祠堂里的状况,而且据村民说他们也没有听见什么异常动静。”
韩奕:“也就是说没有人知道佛像是什么时候被放进祠堂的喽?”
季钰点头。他看向李希原和林瑞:“你们难道没查到什么?”
“……有。”
他们面容微僵,却没有表现出对他的不忿,反倒真的顺着他的话老实交代了:“我们挨家挨户的问,甚至搜查过,可一点制造佛像的材料都没有瞧见。但是有一家说,他们看到过村长出村,不知道去了哪里,夜边的时候才回来。”
田大头只清楚他们是一群警察,几个人围在那里嘀嘀咕咕,没有正事做似的。
他咕哝着一群人“闲着没事干”,一把搡开了韩奕,抽走对方屁股底下那张凳子就往里屋走。
“哎叔你干嘛啊,我不用坐的吗?”韩奕一嗓子让所有人停下来往这边看。
“坐什么坐!”田大头拎着东西全收进了屋里,“待会儿被雨浇湿了看你怎么坐!”
“雨……?”宋忱下意识抬头望天,心底猛地一沉。
此刻天空黑沉,从天边铺来滚滚乌云。
他顿时反应过来,祠堂荒废已久,被雨一冲刷,正祠里的线索就全都没了。
见他急急起身,许湘连忙出声:“宋支,需不需要我联系警队的……”
“要!越快越好,让他们搭好雨棚,尽可能的减少现场被破坏的几率——”但现在才去可能已经晚了,“其他人跟我一起,拿上密封袋,现场能装进去的小件物品就装进去,要下大雨了,雨棚可能没那么快搭建好!”
情况太突然,由不得大家多想就纷纷答应:“是!”
直到天边隐隐闷雷打响,宋忱奔在去祠堂的路上,心里仍然在想。
真是重大失误,他居然忘了考虑天气因素。如果这次案件进展不顺,那就有他的一份责。
雨来的又急又猛,随着几声闷雷炸响,狂风大作,席卷得众人衣领猎猎作响,雨砸在脸上又麻又疼。
韩奕追在他后面,手里抱着许湘临时塞进他手里的雨衣,扯着嗓子喊也盖不过雷声滚滚。
“宋队——把雨衣套上!”
奈何宋忱跑得急,他只能眼睁睁看见对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雨幕里。
宋忱片刻不敢停歇,这场雨来得比想象中还快,他现在只能能保护多少现场原样就保护多少。
然而一股气冲到祠堂,大雨中的景象却令他更加意外。猛地提起来的一口气霎时卡在了胸膛。
院子里聚集了不少警察,冒着雨把雨棚钉得更稳更深。祠堂被妥善的兼顾到,雨水被遮挡在外。
每个人在大雨里都格外忙碌,听从指挥保护现场。
因为打雷,陆和锦要把平常的音量上提几个度,几乎是在狂风暴雨中吼话。
后赶到的几个人不由自主停在了宋忱身边。他听见许湘怔怔嘀咕,语气难掩兴奋:“靠……好久没看到老大帅成这样了!”
他喉头动了动。
而陆和锦转头瞥见他们,脸一沉:“还不过来帮忙站那看戏?!”
许湘一瞬间收回前话。
韩奕迅速抖开雨衣往宋忱身上一披,跟着众人扎进雨幕。
雨棚搭得及时,祠堂大部分物品都没有受到影响。
宋忱检查完之后,终于松了口气,其他人也得以休息。
棚子外的风刮得呼呼作响,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雨棚上,里面的人反而安宁了许多。
可想而知,若是陆和锦没能提前做好准备,命案现场将会受到多么严重的破坏。
许湘是队里唯一的一名女性,她用毛巾裹着头发擦了擦,余光瞟到一头一尾离得老远站着的俩人,不禁纳闷,抬起胳膊杵了杵李希原:“他们吵架了?”
李希原只是看了一眼就摇头:“你都不知道,那我更不知道。”他一指韩奕,“他还想问你呢。”
她只好放弃打探消息的心思。
宋忱自然能感受到梭巡在他和陆和锦之间的视线,顿了顿,罕见的没有“顾全大局”的做出妥协与让步。
“宋支……”许湘小心翼翼的问,“不如你先换件衣服?我记得陆队带了行李过来。”
跑过来的路上他确实一身都被浇湿了,此时湿衣服黏腻腻的贴在身上,尤其外面还罩了一件雨衣,使人感到更加难受。
“不用麻烦……”宋忱正准备拒绝,另一头的人却蓦地直起身,直直朝这边走来。紧接着宋忱的胳膊就被陡然钳住,他几乎下意识的就去看对方的手,然而陆和锦拽住他就往外迈步,吓得许湘忙拉住他:“老大——老大!”
陆和锦停下脚步,眉眼中透出浓浓的不耐烦:“做什么,不是要带他去换衣服?”
“啊……”她干巴巴应了一声,讪讪放手。
她刚才看他那气势还以为他是去约架的。
雨有渐小的趋势,可仍然下着。
宋忱换上陆和锦找出来给他的衣服,神情略微复杂。今天事情实在太多,从下雨到陆和锦,无一不在他的意料之外。
或许是他想着事情动作慢了些,屋外响起催促的敲门声。
“换好了没?”
“好了。”
他刚把扣子扣上,门就“吱呀”一下被推开。
宋忱和陆和锦隔空对上目光,后者关上门走近了来。最后在离他两步的距离站住。
宋忱猜到他有话要说,便也没动。
“宋支。”
陆和锦看着他:“你是不是以为我被你训了之后肯定又要耍脾气,所以在祠堂看到我的时候那么惊讶?”
“我……”宋忱默了默,“确实没想到。”
陆和锦“呵”出一声:“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承认我嘴臭脾气臭,我偏就看不惯你们特案组的作风。至少我只是脾气不行,而你们特案组是人品不行!”
他眉头一皱,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听陆和锦这样说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特案组有这么深的误解。”
“误解?”陆和锦气急反笑,“宋支,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贵人多忘事,还记得去年来青怀市挖人的事吗?”
那时他进刑侦队不算久,却破了几个大案,正处于急需得到别人认可的年纪。所以当时听到庭阳省特案组准备纳入他时,他说是心花怒放也不为过。
只不过当他匆匆赶到约定见面的地点时,特案组的人已经先他一步抵达了。
陆和锦刚要打个招呼,坐在对面的人就先开口了:“你是陆和锦?”
他顿了顿,本能的对这种语气不爽,可仍旧按捺住,“嗯”了一声。然后就见贺连泽低下头重新翻看自己的资料,只淡淡的吩咐了一句“请坐”。
陆和锦本身就是个不喜欢被人管束的人,碰上口吻强势得如同命令的贺连泽,自然是不对付。
更何况来见他的一共就三个特案组成员,而现在坐在这的就只有两人,甚至其中一个人全程都没有开口,连一眼也没有分给他。
陆和锦自知控制不住脾气,便提出去一趟洗手间,于是远离了他们。
“……我那时候脾气还要坏,但我清楚我那么努力是为了什么。……直到我看清了特案组的人的真面目。”
他至今还记得当时在洗手间听到的那一席话。
那会儿洗手间人很少,有一个人倚在墙边,嘴里嘟嘟囔囔的打着电话。后来陆和锦才知道,那人就是韩奕。
“宋队……我早就和你说过,根本就没有必要因为他让我们来青怀市,小地方出来的人能有多好?顶破天了也就进个市队,省级的他想都别想,他想来我还不给呢……让我们白跑这一趟,还惹得贺副队不高兴……”
“……小地方出来的人。”陆和锦目光沉沉的望着宋忱,“宋支,你所谓的都是佼佼者的特案组原来就是按照这个来挑人的?”
宋支一怔,片刻后,他恍然大悟。
“你笑什么?”他不由得皱眉,“很好笑吗?”
“……不是。”宋忱看他有些不自在,便解释道,“这都是误会。”
陆和锦显然不信:“那你倒是说我误会了是什么?”
“去年段厅长确实派了三个人来青怀市。根据你的描述,见你时一声不吭的就是程冬阳。他年纪最小,曾经患有自闭症,现在仍然不是很喜欢跟陌生人说话。”
宋忱尽可能详尽的解释,“至于你说的‘黑脸门神’,他是贺连泽,特案组副队长,话确实少,但平时性格很好,只是恰好当天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情绪低了点。话虽如此,但毕竟也是他们造成的问题,我代他们向你道歉。”
陆和锦别过眼,脸色依旧不好看:“宋支,别以为你说几句好听的替他们大打掩护我就会算了。他们有人护着,我可没有。”
“不算是护着他们,只是解除误会而已。”宋忱自然也清楚空口白话难以让他相信,继续说,“你当时听到韩奕抱怨其实不是在说你。那天去青怀市,他们除了找你以外,还先去找了另一个人。”
“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编出来的借口?”
“那个人是贺连泽的表弟,当时也在青怀市。说起来你们应该熟悉,他叫贺晨。”
话落,陆和锦静默一瞬。
“……确实熟悉。”
贺晨,原来也是刑侦队一员。陆和锦刚入队的时候他还是刑侦队队长,但因为某些问题,不久后就被停职卸任了。听说那时候还严重到局子里叫他家里人来替他做担保。
这么一想的话,贺晨出事的那段时间正好和特案组来青怀市的对应上。
他没出声。
“而且,”宋忱想到什么,声音低了低。
“而且什么?”
“……”他轻呼出一口气,眼睫一垂,敛去眸中低沉情绪,笑着摇摇头:“……没有。”
……而且,韩奕是不可能轻易说这种话的。
宋忱见他神情松动,知道误会消除了不少,便也不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葛,保持了沉默,让陆和锦自己先消化一会儿。
不知不觉,屋外雨声渐歇。
半晌,陆和锦终于出声:“宋支……”
他应了声,没抬头,只是将之前就捂在口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递给陆和锦:“田大头家里没有红霉素软膏,你先用芦荟胶。”
陆和锦一愣,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手上烫伤的皮肤。
陆和锦:“……谢谢。”
他们默契的没再谈及过去的事情。目光一转,两个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的定格在纱门显现出的两个人影上。
陆和锦咬牙:“许、湘……”
他一把拉开门,而附在门上的俩人猝不及防,差点双双摔倒在地上。
宋忱看着神色尴尬的韩奕和许湘:“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刚……”韩奕讪笑两声,“正好赶上你俩对话结束。”
“……”他瞧见韩奕身上干燥,这才发现雨停了,“你的事做完了?”
“没……但纪宁他来了,刚好接手。”
宋忱顿了顿:“那亭柳……”
闻言,陆和锦扭头朝他撇来一眼。
“她没来,估计正忙着呢。”韩奕话锋一转,“但是贺副队听说了这边的情况,打算马上过来。”
这回陆和锦的视线实打实的落在了宋忱身上:“宋支,这是准备让特案组全权接手了?”
后者暂时没有回答,转向韩奕:“我们这边情况稳定,让他不用过来。有需要了我会跟他说。”
韩奕应下。
宋忱:“现在去整理线索。你,许湘,再叫上季钰,你们三个一组去查查范叙为什么要重回礼佛村。”
“那宋队,你呢?”
他看了陆和锦一眼:“……我和陆队有其他事要做。”
几个人出了田大头家就分头行动。
宋忱和陆和锦往村长家的方向走去,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
一座座农舍紧挨着连成一片,雨后竟有些难以分辨哪些已经荒置废弃。
刚走出几步,身旁的陆和锦一开口就挺呛人:“宋支,你怎么不让特案组的成员都过来?”
宋忱清楚他现在在恼什么,嘴上说着嫌人把他当小孩看,但实际却和小孩脾气别无二致。
他声线带了点笑意,回头道:“不是有你们刑侦队在吗?”
陆和锦剩下的话在喉咙里一滚,又咽了下去。
他对上宋忱的目光,不自在的绷紧了下颔线,作势撇过头去。
“……算你识相。”
幸而这次拜访时,紧锁着的门已经敞开了。
还未近前,他们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有些古怪。
院内,郭长福埋头理着什么,一根手指粗细的麻绳盘踞在他脚边,结上了几颗细小的铃铛。
模糊的银铃声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他们的突然来访着实吓了郭长福一跳,他赶忙收了长绳,脸上急急忙忙堆起笑:“宋警官……你们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家里啥也没准备,多不好意思……”
陆和锦没功夫和他搭腔,颇为直接道:“你手里拿的什么?”
宋忱意外的没去阻止,看着郭长福下意识把绳子挡住。
而郭长福明显体会到陆和锦不好对付,就挤出一点为难的神情望向了宋忱,“宋警官,这……”
他依旧不动。
按照商量好的,现在他还不能帮郭长福说话。
“你看他做什么?我这是秉公办案,难不成还委屈你了?”陆和锦一上来就咄咄逼人,令郭长福哑口无言,“还是你有什么事非得避着警察?”
郭长福随着他巡视屋舍的动作提心吊胆。
“——我记得村长和你住在一起,怎么没看见他?”
郭长福额头冒汗:“他……”
陆和锦兀的逼近他一步,强调下沉:“莫非你不仅把他关了起来,还要拿着这根绳子绑他——郭长福,你连你的亲生父亲都虐待,侵害他的人生自由,你这可是犯法的。”
最后一句话让他心里咯噔一下,煞白了脸:“我没有……警官,我没有虐待我爹啊……”
陆和锦不听,取出手铐:“有什么话跟我回警局再说。”
这下郭长福真的慌了,欲哭无泪,转而去找宋忱求助:“宋警官,我真的没有!我、我爹他……我冤枉啊!……”
眼见时机成熟,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宋忱与陆和锦交换了一个眼神。
宋忱仿佛因他有些触动,终于开口:“陆队,要是他交代实情,去警局还是没有必要的。”
“哦?”陆和锦扬了扬声调,“宋支,你要徇私枉法?他这可是犯罪!”
那两个字掷地有声,郭长福腿一软,抱着宋忱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不放:“宋警官……我什么都没做,我压根没犯事儿啊!……”
宋忱看向陆和锦:“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别太严苛。”
后者哼了一声:“我肯放他,他肯招吗?”
“我、我招!我什么都说!”他嚎啕,“不要抓我……”
陆和锦:“那你为什么对你父亲做出这种事?”
“……我也不想,我也不忍心啊!但是你们也知道,这几天祠堂死了人闹得正凶,警察也盯得很紧,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肯定就会被找上。我爹他年龄大,可遭不了这样的罪……”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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