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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虫族上将协议离婚后(桃李自言)



第72章 雪
滑雪场的温度发冷, 风呼啸而过,云流从山野漫开,夜幕四合, 魏邈坐在玻璃恒温室内, 一张一张,在调整着照片。
小朋友活泼得有点儿过头,和教练滑得乐此不疲,魏邈先行撤离。
维恩出生的那年, 他为幼崽建了一个电子相簿,专门存储幼崽的照片和视频, 这些年陆陆续续, 却一直没断过, 最早一张可以追溯到虫蛋期。
魏邈把今天新鲜出炉的几张照片上传上去,才站起身, 窗外乌黑的山影混在两侧灯下,混着白色的雪, 被点成一种漫无边际的透亮,奥兰德坐在一边的矮椅上, 距离他接近一米, 他们整整一天时间, 就保持着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就像是拼桌的搭子, 两块生姜毫无意义地拼盘放在一起,伪装成一盘和谐的土豆。
魏邈没什么多余的感触。
相反, 他情绪还算不错。
他买了两瓶奶昔,递给奥兰德一杯,奥兰德似乎不喝这些……说起来, 这关他什么事?
奥兰德微怔,旋即眼眸弯弯地接过:“谢谢雄主。”
他将那杯奶昔拧开瓶盖,只是抿了一口,便放在桌子上,神色间终于有了些真实的笑意:“雄主,维恩的单板滑雪是不是还不错?”
仿佛终于找到一个聊天的切入口,他坐到魏邈身侧,身处在雄虫的领地范围内,会让他有一种别样的安全感,仿佛和魏邈融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魏邈这一次没有再抗拒,他的胳膊自然地搭在奥兰德的腰上,“嗯”了一声,笑着说:“都会单板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原有的面具一层层剥落,但生活总要过下去,爱意总有深浅,他琢磨不透,这从不是他的领域,只是多少有些惊讶于奥兰德对他的执拗。
甚至连自尊都可以舍下。
……为什么?
他确实已经黔驴技穷,再向下走,事态会随时失控,他不确定前路是平地,或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只能踯躅不前。
这是此刻最好的选择。
他好像一直拿奥兰德没什么办法。
但撇去多余的爱意,用另一种陌生的、销售顾问服务VIP客户的角度来看待奥兰德,事情却显然没有这么糟。
“我也会表现得很好的,雄主。”他的唯一一位客户显然很惊喜,甚至试图蹭了蹭魏邈的肩膀,语调明显的上扬上去,“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不好吗?”
多稀奇。
起码他一直熟稔奥兰德的秉性。
魏邈有些厌倦这种熟稔,他脑海中奇异而笃定地划过一个念头,他完全可以尝试着控制奥兰德。
——用他对奥兰德的了解,趁奥兰德还爱着他,彻底地催垮他的理智。
雄虫的精神力可以舒缓雌虫最原始的冲动和欲望,帝国时期总有得不到舒缓、导致雌虫精神力暴乱的旧闻,不少的帝国将领都无法逃脱这种结局,这其实并不太稀奇。
就连背景设置为第三帝国时期的游戏《曙光》,因为他的性别设定为雌虫,每天需要喝一种药剂,来保持自己的清醒程度,否则一个不留心,容易精神力暴动,进入狂暴状态。
……说起来,使用那样的状态进行战斗,丢掉大脑、彻底疯狂,还挺爽的。
联邦成立之后,医药科技的进步有目共睹,已经鲜少有雌虫失控的情况发生,即使有,也可以随时注射镇静剂,来缓解和压制,雄虫并非不可替代。
而原书中奥兰德之所以选择毁灭联邦,则和他已经稍有失控的精神力脱不开干系,原本十拿九稳的、晋升SSS级精神力的希望陨灭,再加上求而不得,诸多因素叠加,酿成最后死的死、死的死、死的死的结果。
没留一个完好无损的活口。
魏邈将脑海里升起的念头随意地掐灭,他抱着奥兰德,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道:“那个人还在吗?”
奥兰德抬起眼,他此刻脾气相当温顺,像是被捋了一遍脑袋的蛇,竖起眼,警惕地望着魏邈,半晌,才投桃报李般点了点头:“在的。”
有些东西还没有刨干净,他当然不会轻易让楚越去世。
尊贵的柏布斯家主丢掉了一贯的体面,握住魏邈的手,打着旋,过了一会儿,才隐约露出一点笑意,魏邈却偏偏没有再如他所愿,径直问下去,而是道:“不装了?”
奥兰德钓鱼的方式相当朴素,是一种精耕细作的、引诱的钓法,学名应该叫“路亚”,他将有分量的饵挂到竿上,竿斜抛出去,等鱼自己咬钩。
魏邈还真没办法置身事外。
明知道是个陷阱,他还真得往里跳。
……他明明和楚越毫无瓜葛,为什么要掺和进主角和反派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里?
自找麻烦。
魏邈如此评价自己。
“您先答应我。”奥兰德语调固执地说,“不能抛弃我。”
魏邈笑了一声:“有意义吗?”一个星期前刚被骗过一遭,前车之鉴未晚,何必再徒劳地信赖他的品德。
奥兰德早就已经过了雌虫的未成年阶段,他无法获得对方的合法抚养权,抛弃的详细定义到底是什么?
“有。”
“好。”魏邈说,他垂下眼看了眼表,半晌,还是叹了口气,“还有二十分钟,就去接维恩吧,还有什么要求吗?”
门店装修升级,开业大酬宾。
“有。”奥兰德弯起眼,轻轻笑了起来,魏邈静静地注视着对方英俊的面容,对方栗棕色的头发一丝不苟,他一览无余地看清这双深邃的、蓝色的眼瞳中映照的全部情绪,下一秒,他听见奥兰德说,“您要亲一下我。”
下一秒,如其所愿,魏邈扣住奥兰德的后脑勺,另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腰上,径直地吻上了对方的嘴唇。
他的唇角微凉,那种若有若无的松烟香几乎扰乱了奥兰德的神智,这个吻并不缱绻,最初像是一片羽毛,覆盖上后,才慢慢加重,但他的脑海仿佛又一片空白,魏邈似乎想要先离开,奥兰德却回应地抱住魏邈的脊背,紧紧地攥住对方的大衣,不让他离开。
玻璃外,旷野无声。
楚越突然发现他的待遇变好了很多。
他似乎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境,梦到和上一辈子有关的一切,梦见把他妈一尊直播间花大几千块买的玉佛摔了,他妈拿着扫帚撵了他两条街,他爸乐呵呵地在旁边用家里剩下来的拖把打扫卫生,老神在在的不说话,还有高考完后,第一次去网吧开了个包间,和朋友看三俗片。
还梦到他第一段实习,坐在楼道大半夜凌晨三点赶策划案。
但再次醒来时,依然面对着一片令他恐惧的纯白,他突然被一个机械臂架着去洗澡,楚越还有点儿恍惚,只觉得脑子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尽管并不相信神佛,但他觉得自己穿越,怎么着也是因为摔了那个玉佛的缘故。
因果报应。
那玩意儿是真的吗?楚越还是挺怀疑。
——好悬没把他爸养的发财树给浇了,要不然造的孽更多。
原本定时定点儿的营养液没有了,换成了像是意面一样的产物,还贴心地附赠了个白色的盘子、刀叉,楚越没怎么吃过西餐,琢磨着把面绕在叉子上,绕了个椭圆形的蛹,放进嘴里。
……别说,还挺方便。
歇斯底里是崩溃,底里歇斯是美味。
他试图把盘子弄碎,却发现这玩意儿实在瓷实得过分,扔墙上摔了一圈,还是完好无损。
楚越彻底老实了。
他脑海中突然崩出来一句话:最后的晚餐。
魏邈站在光幕外,抬起头,无声地观察了很久,才道:“把他放了吧。”

第73章 对门
魏邈并非第一次来到军部, 但走进这座巨大的监狱,依然觉得寒意一点点侵入骨髓,越宏伟的地方, 越像是动物的巢穴。
那不是一个个洞, 而是在凌乱的横切面上,膨隆起的一个个鼓包,像是光滑皮肤上凸起的疝子,巨大的根系如同吞吐出的蛛丝, 连接着整座建筑,而这座大楼甚至是不规则的, 像是一棵生长畸形的圣诞树, 拥有着无数的神经元。
他蓦然想起切叶蚁, 这种蚁类在地下挖洞,建造宽敞的蚁穴, 最高可以在几年的时间之内,将占地面积扩大到600平方米。
这样怪诞的建筑设计风格, 魏邈觉得他就算想破脑袋,也没办法画出来。
有点儿掉san值。
而楚越, 就处在切面的微小鼓包之中, 看起来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奥兰德站在他的旁边,目光蜻蜓点水地朝光幕投去一个眼神。
他就如同一个不言不语的花瓶, 不发表任何意见,魏邈笑的时候才同样露出一点笑意, 在雄虫面前,雌虫要尽量以家庭身份为重,而非仗着职务指手画脚。
哪怕这里是由他建立的巢穴, 拥有明确的属权。
奥兰德不会在这样微小的礼节中出错。
连夜赶来的是第四军团的副军团长西莫,这位中年中将眉眼深邃立体,看得出来年轻时英俊潇洒的影子,是一名标准贵族出身的军雌,他神色恭敬地问:“当然可以,莱尔阁下,要将他送回纳科达星吗?”
他早已熟稔这位顶头上司的处事作风,在上将名正言顺的雄主面前,甚至没有匀给奥兰德多余的目光。
魏邈:“……”
一个个,都不觉得累得慌吗?
莫名获得了【奥兰德·柏布斯上将】体验卡一张,反倒是正主屈居从属地位,他懒得再推辞,说:“没关系,我把他带走。”
奥兰德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那我派几名军雌为这位雄虫先生签署释放书。”西莫没有任何质疑,无论是上将,亦或是对方雄主的安排,只要军团长不反对,那就只需要执行。
他咳了一声,开始熟练地套公式:“这位先生于六天前被捕,涉嫌包庇反叛军首领,案情较为严重,我们本该移交给军部法庭,但并没有确切的罪行作为佐证,因此军团内部也倾向于联系相关雄虫保护组织,为他申请单案处理的权限和律师,做无罪判定……只是结果提前了。”
理论上确实如此。
幸运的话,雄虫可以完好无损地出去;不幸运的话,那可能之后也不需要再幸运了。
至于一名来自荒星的、D级精神力的雄虫,平平无奇,刨去性别,扎虫堆里一砖头扔下去,瞬间能倒一片,为什么能够吸引柏布斯上将的注意力,西莫知道,但并不关心。
这不是他能够关注的事情。
魏邈笑了笑:“多谢。”
流程一张嘴,至于具体怎么回事儿,他其实倾向于这位副军团长只是部分知情。
西莫没有接话,他并不厌烦这位修养、脾性很好的雄虫,相反,对其颇有好感,他微微颔首:“您可以携带柏布斯先生去会客室等候。”
从头到尾,他没有称呼上将的军衔。
楚越后来回忆起第一次见魏邈的画面,说:“我当时觉得你特别像反派,就马尔福那种……或者教父,反正挺恐怖。”
彼时魏邈正在画岩彩,闻言,不解地“嗯”了一声。
“可能你叠穿了件黑风衣,然后也没怎么笑,你家那位还在旁边给你端茶倒水,你也没怎么喝,反正就挺……西装暴徒的感觉的,我以为他是你的二把手。”
楚越喜欢念叨,看魏邈侧耳倾听,越说越来感觉:“而且在那种地方,你不知道那个走廊,透明的,可以看到四面八方的洞穴,有很多大翅膀和黏黏糊糊的,就是那种硬甲虫放大了一百倍的感觉,特别特别恐怖,我那一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然后发现他们看不到我,我都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但感觉我这智商也构建不出来这种图形啊——毕竟哥们儿对生物一窍不通,看闪灵都没这么害怕,反正就勾起远古时期基因的恐怖本能了。”
就像是听到指甲划过黑板时,那种难以忍受的声音。
他的脑海中,当时只存在一个念头,如果那些虫能够看到他,那么他当时一定会死。
甚至不需要太久,或许只需要一个呼吸的功夫。
他不知道那段路会通向何方,同样不知道那份无罪释放的文件,到底从何而来,又是福是祸。
在一无所知之中,被动地走向更大的未知。
楚越叹了口气:“我心说什么恐怖的小曲啊,脑子里放死亡笔记的BGM了都,还好抬头没有看到蓝色大丽花,要不然buff得叠满,当场就跳下去了。”
魏邈笑了一声。
“你当时就是这么笑的。”楚越眯起眼,评价道,“意味不明。”
魏邈收起表示友好和感兴趣的微笑,见他还要再长篇大论地说下去,眼皮跳了跳,问:“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我白想那么多,幽自己一默。”楚越说,“谁家大boss住六七十平米的筒子楼啊?还是一间卧室,得一家三口挤着住,我当时心都碎了,心说你这大衣看起来质感不错啊,是不是12期免息付款的,咱俩可以拼个单。”
魏邈:“……”
他评价道:“我不知道你当时的心理活动这么……丰富。”
这么能脑补的穿越者也不太多了,设定有点儿古早。
倒也正常。
后宫文,能不古早吗?
楚越懒洋洋地躺在魏邈的旁边,抬了抬胳膊,感叹道:“和空气斗智斗勇了好久,我猜了半天,没有一个对的。”
魏邈将桌上岩彩的颜料放远了些,给楚越匀出一点地方:“有猜到我的身份吗,预言家?”
“……说实话,想过,但总觉得你混得不咋地,应该不是,这个世界应该有一个迫害穿越者的巨大黑暗组织,我们应该是群穿,穿越者可能遍地跑,你充其量是个负责对抗他们,营救我这样的大帅哥的线人,哦,线虫。”
说这话时,楚越又忍不住捧腹大笑,他字正腔圆地说:“现充。”
谁能想到游戏几乎是单机啊?
魏邈定定地望着楚越,过了半晌,又露出了楚越眼里意味不明的微笑,拿起颜料,顺手往他的额头涂了一笔鲜艳的铜绿色。
楚越瞬间直起腰,捂着额头道:“不是,你干嘛呢姓魏的,玩不起是不是?有种单挑。”
“算了吧。”魏邈随意抬手,轻巧地避开楚越的肘击,淡淡地道,“不收徒。”
楚越咬牙切齿:“谁问你了?魏邈,到底谁问你了?”
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悬浮舰飞驰而过,楚越坐在后排,他望着驾驶位的魏邈,只觉得车内气氛莫名冷凝,那位想象中的二把手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眼观鼻、鼻观心。
他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敢动,奥兰德抿了抿唇,他难以容忍一位雄虫坐在独属于魏邈的位置,手心泛起青筋,过了半晌,才低声唤道:“……雄主。”
和奥兰德摊牌之后,沟通似乎容易许多,魏邈侧脸,道:“怎么了?”
奥兰德抬起眼,和他对视了半晌,又挪开视线,道:“没什么。”
魏邈弯了弯眼睛,难得调侃地想,他怎么忘了,有其他虫在,奥兰德对外呈现的唯雄主是从的哑巴花瓶人设还在有效期。
……楚越甚至不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魏邈将悬浮舰停放在公寓门口,楚越坐在车上,拿不准上还是下,他打头一遭进入五光十色的世界,只觉得像是在做色盲检测。
和荒芜的纳科达星相比,眼前呈现出一个完全陌生的、崭新的世界,高楼之多,楚越甚至应接不暇,他就处在无数栋楼宇的缝隙之中,头顶渺小的摆渡车、飞行器,以及各种悬浮轨道、玻璃走廊填满了细碎的高楼缝隙,连接成密密麻麻、四通八达的一张空中网,网覆盖着网,堆砌出一整套平面,无数的玻璃面明明反光,却并不觉得气温灼热,向上看去,暗无天光,看不见天井。
而沿街无数的店铺都并未打烊,那些不同样式的灯管变换不停,招牌亮起,有漂亮的机器一跳一跳地向他招手,剔透的翅膀突然张开,似乎识别到了什么,道:“先生们,要来点什么吗?”
魏邈习以为常地经过。
赛博朋克。
楚越脑海中突然蹦出来这样一个词汇,而如今他身处在其中,装模作样地做出一副早有耳闻的模样,但还是难免露出惊诧的神色。
这楼到底怎么建起来的?
要知道超过五百米的楼宇,因为现实的风阻问题,只能设置成尖顶,做成塔形。
“我只会收留你一个晚上和一个白天。”前面这位冷冰冰的、容貌过分英俊、疑似黑手党教父的黑发雄虫面色平静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先生,你明天需要去雄虫保护协会,建立最基本的信息档案,我建议你重新为自己起一个名字,申请战乱星难民的身份,基于你的性别,有很大概率可以绕过多余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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