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几天祈战当真说到做到,每日一下了早朝就会准时出现在承德殿,耐心的等着他梳洗更衣,最后直接不假人手,亲自将南溪连人带轮椅一起推去了御书房。
得益于祈战的严厉,南溪的字体好看程度以一骑绝尘的速度迅速攀升,祈战瞧了都能夸上一两句好。
到了元宵节前一天,祈战已经觉得光练字不行了,取了一本千字文一本论语,让南溪好好的默读背诵。
真觉得自己成了被夫子严厉教导的学子的南溪:“…………”
祈战不但让南溪背诵,还总会时不时的突然袭击,想起来就要随机抽背这两本文之中的诗句,一旦背错就会被祈战压着抄写上百遍,直到滚瓜烂熟了才放过他。
学习的繁重确实让南溪暂时没心思想旁的什么,但他非但不觉得苦,反而乐在其中。
幼时无人教导无人启蒙,不受重视的空缺遗憾好似在这一刻有所填平,连带着南溪偶尔也会给祈战一点好脸色。
这样日子过得还算惬意,只是美中不足的是,祈战自那晚以后好像想起了承德殿才是他的寝宫一般,每日入了夜都要回承德殿歇息。
南溪从一开始的紧绷防备,到后来习以为常,这期间不过用了短短十天。
他偶然回想起来就心情复杂,习惯果然是一种很可怕的事情。
上元节当夜百姓燃灯祈福,京城处处灯火辉煌,连带宫中到处都挂上了喜庆又精致的花灯。
青栀正在做滚灯,南溪在一旁看着,无论如何都弄不懂那些细细的竹条是怎么变成灯的。
他只看了一会儿就放弃了,正要自己转着轮椅的轮子去找点什么事来做时,小太监宝来小跑着走了进来。
他先是朝南溪行了礼,而后满脸纠结的说:“殿下,贤妃娘娘那边差人送了些糕点和元宵过来,此时正在外头侯着呢,您看是否要收下?”
南溪眉心一蹙,贤妃怎么会突然给他送吃食?
他沉吟片刻道:“去收下吧。”
总归是福是祸都躲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第12章 南溪,你让孤有些失望
因为有过齐妃这个前车之鉴,南溪下意识的先入为主,认为贤妃也来者不善,但当见了贤妃的贴身嬷嬷以后才觉得自己可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嬷嬷递上食盒,代贤妃说了几句体面话便离开了,丝毫没有任何逾越,连言语都极为客气。
听青栀说这嬷嬷打小就伺候贤妃,是贤妃最亲近的心腹,她的态度就代表了贤妃的态度。
蓦然收到来自祈战的妃子的善意,南溪还有些意外。
宝来每一样糕点都试吃了一点,确认了无毒以后对南溪道:“殿下,糕点都没问题。”
糕点没问题,但南溪却是不敢真吃,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让宝来将糕点收了起来,等祈战回来了让他自行处理。
糕点的问题暂且解决,但如何回礼却是让南溪犯了难,无论回什么他都觉得不合适。
不回礼显得没教育,可回了礼却又怕被拿来作文章。
最后是青栀给他提了建议:“今日上元点灯祈福,送一盏祈福的花灯去正合适,所谓礼轻情意重,花灯虽不值钱但意头却是好的。”
“想必贤妃收了花灯,也会念一声殿下心意好。”
南溪想想觉得也是,但他不会做花灯,而且如今也入了夜,就算马上开始做恐怕也来不及了。
青栀自告奋勇,最难做的骨架和花瓣由她来做好,南溪只需将莲花灯做成型便可,宝来更是拍胸脯道自己也能帮上忙,于是主仆三人大晚上的研究花灯。
莲花灯前面繁琐的工序都由青栀和宝来着手,两人手巧速度也快,没过多久青栀就做好了骨架,而宝来也差不多将用到的莲花瓣也捻好放在一旁备用,只剩最后一步,将莲花瓣层层糊裱在骨架上。
南溪估计了一下祈战往常回来的时间,心里念着差不多时候了才开始。
祈战回来时,他正糊上第一层花瓣。
祈战走到他面前,双手抱臂垂眸盯着那只初具雏形的莲花灯:“这是在做什么?”
“莲花灯?怎么突然想着做花灯?
难道是送给他的?
祈战嘴角缓缓扬起,他压根没想过这花灯有可能是做来送给他人的,毕竟这晋国的皇宫里,南溪也就只有自己这么一个熟识的人了。
祈战其实并不信什么点花灯能祈福转运的迷信说法,但既然南溪都亲自做了,他也不好拂了南溪一片心意。
南溪并未理会他,专心致志的跟着青栀的指导,一层层将莲花瓣糊裱上,直到一盏漂亮的粉色莲花灯在他手中成型,他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碧绿的荷叶簇拥着莲花,精巧又漂亮,再点上烛火,火光明亮而又温暖。
虽然这花灯几乎都是青栀和宝来在做,自己不过是做了最后一步,但南溪依旧成就感满满。
他都有些舍不得将花灯送出去了。
“拿来让孤瞧瞧。”
祈战不由分说的从他手中夺走了花灯的手杆,想着这是南溪亲手做的,越看越觉得满意,正要开口说自己很喜欢时,就听南溪开口说了一句:“今日贤妃送了糕点与元宵过来,贤妃如此有心,我自然也当礼尚往来。”
祈战闻言笑容一僵,但这种失态只维持了一瞬间,并未让任何人发觉。
“这花灯,竟是给贤妃的?”
他虽然依旧在笑着,可眼底却是冷的。
南溪并未察觉祈战的异样,或者说,他并不在意祈战会有什么反应。他顺着祈战的话点了点头:“是,给贤妃的。”
“这花灯便劳烦陛下差人送去吧。”
南溪之所以一定要等到祈战回来才做这花灯,其实也是存了些小心思的。花灯可做文章不多,但若是当真有心自然也会有法子。
他想不到该如何规避那些阴谋诡计,便只能光明正大的在祈战眼皮子底下做,又经由祈战的手送去,如此一来那些当真有坏心思的人也会因为祈战而有所顾忌。
南溪并不想这般机关算尽,那样活着太累了。可是以他如今想寻死都不由己的处境,他只能尽可能的在这晋国皇宫里过些清净日子,得过且过。
祈战抿着唇不置可否,但却将手中的花灯直接递给了身后的大内总管。
不需吩咐,大内总管便懂了他的意思,朝两人各自行了礼,而后退下去了贤妃的寝宫送花灯。
总管走后,殿内的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青栀和宝来隐约察觉气氛不对,瑟瑟缩缩的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祈战冷着脸不说话,而南溪则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之间明明看似眼神毫无交集,却总叫人品出了几分剑拔弩张的意味。
最后打破这诡异氛围的,竟是南溪因为没有进食而响动的肚子。
那一串咕咕声响其实不明显,但由于太安静,反而显得特别的明显。
南溪捂着肚子,羞得面红耳赤,只觉得很是丢人。
原本冷着脸的祈战忍俊不禁,那骇人的压迫感瞬间消失无踪。
他转身对青栀和宝来道:“你们怎么侍候八皇子的?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去让御膳房传膳?”
“是,陛下,奴才这就去。”
宝来反应极快,抢先在青栀之前躬身行了礼,而后转身走得飞快,生怕走慢了一步被祈战叫回去问罪责罚。
青栀低着头,心里暗骂宝来没义气。
许是怕祈战问责,宝来完全不敢有半点拖延,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带着传膳的宫女折返了回来。
祈战已经用过膳了,但不妨碍他也坐了下来亲自盯着南溪吃饭。
南溪可是有过前科的人,当初要不是自己逼着,南溪恐怕早就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南溪也确实是饿了,所以哪怕被祈战目光如炬的盯着捎他也没觉得膈应,而是秉承着食不言的规矩慢慢进食。
他的胃口并不大,只吃了小半碗饭,夹了几口菜就吃饱了。他刚要放下筷子,祈战却是不满的皱着眉,曲着手指,骨节轻轻敲着桌面道:“再吃一些。”
南溪想说吃不下了,但看了祈战那不容置疑的脸色,到底还是没选择跟他对着干,又默默的重新端起碗,多吃了几小口。
“行了,都撤下去吧。”
祈战看他进食的速度越来越慢,也知道他的胃口已经到了极限,再吃估计胃就要不舒服了,于是吩咐宫女们将饭菜都撤走。
吃得太饱的后果就是觉得撑到了喉咙里,南溪拧着眉,捂着胃轻轻按揉,而让他如此难受的罪魁祸首却毫无愧疚之心,反而还理所当然的说:“正好出去走走消消食。”
南溪:“…………”
他一个坐轮椅的残废,被推着走多远都消不了食。
祈战似乎意识不到这个问题,兀自又说道:“既然是祈福,今日自然也要燃放花灯,护城河太远,御花园内的碧瑶池倒是可以放一放。”
南溪不想出去,也不想放点什么祈福灯,可祈战却没给他选择的余地,直接推着轮椅,带着他就往殿外走去。
青栀和宝来面面相觑,最后纷纷快步的跟了上去,当然没忘了带上几盏花灯,至于那个做了一半的滚灯,早就被青栀遗忘到了角落里。
碧瑶池的池面上已经放了不少已被点亮的花灯,在明朗温和的月光之下随波逐流飘飘荡荡,与波光嶙峋的水面相互映衬,如星海坠落。
夜风徐徐,一行人在池边停下,青栀瞧着远处的祈福灯眼眸亮闪闪的全是光,而宝来也一脸兴奋。
刚开春的夜晚其实比冬日更为严寒,南溪裹得厚实,手中捧着暖炉。青栀从旁怂恿他点灯,但他并却未打算亲自放花灯。
花灯祈福,而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有福之人,祈求也得不到,何苦白费心思。
青栀和宝来听说他不想放,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也没敢继续规劝强求。倒是祈战神色晦暗不明的问道:“你就没有任何想求之事?”
南溪抬头,月光洒在他瞳孔上,晕开清冷的余晖。
青栀和宝来早已拎着花灯到了池边放花灯,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过了半晌,南溪垂眸,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暖炉,他语气平静:“我所求之事只有陛下能实现,那么您愿意帮我吗?”
祈战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似笑非笑的回道:“如果八皇子指的是杀了你或是放你走,那绝无可能,至于旁的任何事,只要孤能办得到,孤都会答应。”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南溪抿了抿唇,心道果然。
他不再理会祈战,目光落到从青栀手中飘走的花灯上,明灭的火光映衬在他眼眸深处,却燃不起一点光亮。
“那我便别无所求了。”
上元节当夜两人不欢而散,此后几天南溪都深居简出,期间贤妃再次派了人来,就他亲手做的莲花灯表示了感谢,而后就再无交集。
连带着没有交集的是祈战,自那日之后,祈战再也未曾回来过一次,南溪倒也乐得清闲自在。
反观宿在御书房耳房里的祈战心情却差到了极点。
他摩挲着手中泛黄的纸张,眼眸深处带着几分怀念与不解。
他自言自语的低声呢喃:“孤原以为我们是一样的,原来并不是。”
“南溪,你让孤有些失望。”
第13章 想要彻底根治,除非华佗在世……
祈战这一消失就是小半个月,两人就像是陷入了莫名的冷战怪圈之中。祈战不来南溪也从不过问,只安安静静的在承德殿内呆着,每日练练字看看书倒也心情开朗了不少。
一场雨水昭示着晋国进入了开春,气温开始有所回暖,但南溪手中的暖炉依旧离不了手。
因为一场倒春寒,身体养好了些许的南溪又感染了风寒。
南溪吹不得风更淋不得雨,养病期间便哪也去不了,只能卧病在床。
他身边贴身侍候的只有宝来和青栀,两人怕他本就生着病,万一又因为心情不好再闷出个什么问题来那可就麻烦了,所以平日里没事就喜欢陪他说小话,而南溪也趁机不动声色的打听起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
青栀和宝来对他没有防备,上到晋国权臣世家的小道八卦,下到民间乡野趣事,只要是他们知道的都说给南溪听,只为博得他偶尔的开心。
卧病在床的几日,南溪有点搞懂了如今晋国京城之中的局势。
祈战弑父杀兄得位不正,拥护他谋反上位的正是身为他母亲后家的王家,以及镇军大将军赵烨。
王衡与赵烨一个是国舅,一个是军权在握的大将军,两人都有从龙之功,女儿更是祈战后宫中唯二的妃子。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两家之间互相看不上眼,都恨不得将对方除之而后快,连带着宫中的贤妃与齐妃也是势同水火,就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搞垮对方。
世家大族为了自身的利益争权夺利,做出任何手段和行为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南溪却隐约觉得并不简单。
王赵两家势力如日中天,虽然互为制衡,但难保不会为了利益联合起来。
身为皇帝的祈战,又怎可能容忍这样两个心头大患的存在?王赵两家日益加深的矛盾,这其中当真没有祈战的手笔吗?
南溪只敢猜测却一点都不能表露出来。
也是这几日的闲聊之中,他才知道青栀居然也是南钰国人,祖籍淮阳徐洲,曾是世家大族的嫡出小姐,只是后来自己当官的爹爹犯了罪被问斩,家里的产业和钱财尽数充公,族人流放岭南,她自然也跟着落了奴籍。
她样貌生得漂亮,气质更是一等一的好,明面上是被流放,但暗地里却被押解的官员偷偷发卖给了人牙子,后来辗转转卖到了晋国的青楼妓院。
原以为自己这辈子是要沦落风尘成为一点朱唇万人尝的妓女,但不曾,想她运气很好,被当时还是五皇子的祈战瞧见了,赎身带回来宫中当了婢女。
“他为何会替你赎身?”
南溪很是不解,以他这些时日对祈战的了解,他并不是那种会多管闲事的心善之人。
“奴婢也不知。”
青栀仔细回忆了一下,恍然想起什么来,她说:“不过陛下为奴婢赎身前,他曾说过奴婢长得像一个人。”
南溪闻言一愣,仔细的观察描摹着青栀的五官,竟意外的觉得有几分眼熟。
似乎与谁长得相似,但又记不起来是谁。
南溪想了很久都想不通,索性最后将这点疑惑埋在心底,只等日后哪天想起了再说。
倒春寒持续了多久南溪就病了多久,他的身体打娘胎里就弱,寻常人吃上药好好修养个几天就能好的病,到了他这里却是一直反反复复。后来倒春寒过去了,气温回升,他非但没好,反而还发起了高热。
“青栀,帮我倒杯热水来。”
明明是高烧,但南溪却觉得浑身发冷,喉咙里更是疼得像是有刀片在割磨一般,又干又疼。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他便额头上细汗密布,脸色苍白如纸。
宝来去煎药去了,陪着他的就只剩下青栀了。
只是他唤了两声都没得到响应,正在他考虑着要不要自己撑着身子爬到轮椅上自给自足时,身穿着一身墨色常服的,消失了大半个月的祈战居然撩开门帘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个白玉制的茶盏,其身后跟着挎着药箱的魏民。
他怎么来了?
南溪第一反应是将头往一边撇去,他并不想搭理祈战,但喉咙的疼痛实在是难忍,最终还是没抵过对水的渴望,又默默的将视线落到了那个茶盏上。
他并不知自己这番变化落到祈战眼里,就像是受到惊吓炸了毛伸了爪牙,但又忍不住想要亲近主人的小狸奴。
看起来十分有攻击性,但实则绵软可爱得紧。
“喝吧。”
祈战本来是想直接将茶盏给南溪让他自己喝的,但瞧见南溪那眼巴巴的神情不由得恶趣味上头,竟直接捏着茶盏抵着南溪的唇,挑眉示意他就这么喝。
南溪觉得膈应,他不肯,厌恶的拧着眉道:“我自己来。”
祈战不置可否,但茶盏抵着他唇的力道却加深了几分。
分明就是用行动表明南溪要么就让自己喂他喝,要么就别想喝了,没有其他的选择。
势比人强,而且与祈战作对,最后的结果都不会改变,南溪只能认命的叹了口气,心里憋着一股气一口将那水喝完。
不知是不是因为倒出来久了,茶水温度偏凉,加上喝得急,南溪一不小心呛到了,咳得满脸通红差点背过气去。
祈战将茶盏搁到一边的梳妆台上,回身虚虚半搂着他,掌心轻轻拍着他后背为他顺气,语气宠溺的道:“这般着急做什么?孤还能跟你抢这口水喝不成?”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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