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也忧心里面的情况,但看着安十乌不怕死的靠近了一步,连忙一把拉住他:“郎君还是快回去吧,公子不是说今日请您带他去珠宝店转转,这会儿天色正好,人也少,正是时候。”
郑懿君眯着眼睛,看着跪在自己脚下抖若筛糠的夫妻二人,止不住冷笑,就这样的胆子还敢胆大包天玩偷龙转凤的戏码。
“我以为你们会狡辩一番,不想竟然认的这般干脆,混淆王室血脉足以诛你们九族了。”
虞夫人此时整个人已经瘫倒在地,多年的梦魇终于成真,她俯在地上,神色竟然带了几分解脱:“陛下,民妇知罪,都是民妇鬼迷心窍,民妇甘愿伏诛。”
“草民该死。”虞老爷子面色灰败,跪在虞夫人身边在,整个人仿佛都带上了几分死气。
他二人自知罪责深重,怎么也逃不过,所以既不辩驳也不求情。
郑懿君眸色深沉,咬牙切齿恨不得撕了这两人:“你们倒是真敢想,将我金尊玉贵的皇儿偷走,怎么,是觉得你们对我的皇儿不错就算弥补。”
“还是觉得我看在皇儿的面子上就不会将你们怎么样,呵,我偏要送你们两家三百零七口全部上路。”
虞老爷子被戳中心中妄想,可他偏偏忘了眼前这人不是普通人,而是天家帝王,重重磕下头:“陛下,一切都是罪民的错,我虞家其他人无辜。”
虞夫人厌恶李家的人,可他的城儿、熙儿并不知情,却要白白送了性命,哪怕知道希望渺茫,可他还是无法只冷血看着。
郑懿君一个茶杯直直摔在虞老爷子脸上:“既然你知道虞家其他人无辜,当年怎么敢做出李代桃僵的事情。”
鲜血顺着虞老爷子脸上滑下,模糊了他的双眼,他张了张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虞老夫人见夫君满脸鲜血,连忙爬到他身边,用手捂住他受伤的眼睛:“不关夫君的事情,都是我的错。”
“当年的事情都是我造的孽,我夫君并不知情。这么多年我日日活在愧疚中,陛下求您看在我夫妻二人诚心对待钦儿的份上,饶了其他人吧,是罪妇罪该万死。”
第58章 为什么
安十乌脚还没跨过门槛就听虞夫人哭的声嘶力竭,看到主位上坐着的郑懿君,脚步微微一怔。
整个屋子里的氛围实在压抑,在看到虞老爷子满脸血迹的模样,他终于绷不住神色,手忙脚乱拿手帕按在他伤口上止血:“父亲,你这是……”
虞老爷子神色几经变幻,他不敢去看上面梁帝的神色,就像他完全没有做好准备曾经以为会永远掩藏的真相突然被揭开。
他挡住安十乌的手,低声呵斥:“你来做什么,滚回去。”
安十乌一把扶住他因为激愤不住颤抖的身体:“你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受难不管吗?”
他和虞夫人虽说并不亲昵,但对方对他还算不错,老爷子更是掏心掏肺处处为他着想,安十乌若是这个时候装聋作哑与畜生无异,更何况这是虞钦的父母。
郑懿君面无表情看着下方翁婿情深,手中佛转转动速度越来越快:“你们倒真是好算计,一个偷了我皇儿的尊贵,一个让他委身下嫁,你们都该死。”
想到自己唯一的孩子竟然被嫁给一个除了脸家徒四壁的破落户,梁帝只觉得原本看着有几分顺眼的年轻人,此刻如此面目可憎。
安十乌这下是真的愣住了,猛地转头就看到郑懿君神色阴寒,仿佛看死人的目光,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又想到他刚刚的话。
皇儿,谁?虞钦……
那眼前的人岂不就是皇帝,此刻,安十乌脑子里一片混乱,虞钦的亲生父亲,可明明原书中,直至他死,虞钦的身份都没有暴露。
虞老爷子听到皇帝的话,神色骤变:“陛下,安十乌和钦儿……”
眼见梁帝面色沉沉,他神色麻木的改口解释:“和殿下的婚事是姻缘巧合,并非算计,这些事情安十乌都不知道。”
他此刻是真的后悔,当初为什么要促成虞钦和安十乌的婚事,可是如今梁帝出现在这里就证明当初的事情彻底瞒不住了。
安十乌云里雾里,也听明白了皇帝怀疑自己和虞家一起算计和虞钦成婚。
他看起来对虞钦十分看重,这些时候的接触他也能看出来这位梁帝并不是一个轻视哥儿的人,甚至他比许多人都要胸襟宽阔。
可虞家犯的也确实是大罪,他看了一眼神色灰败,面如死灰的虞老爷子,又看了一眼虞夫人。
虞钦对他的养父母感情深厚,虞老爷子对自己也十分尽心,到了这般地步也记得为自己辩驳,本来虞家这些事情就是一团无解的乱麻。
或者他下意识觉得在原著中一直没有揭开的事情,就多少抱着逃避的心理,可错了就是错了。
若是其他人或许还能理直气壮,可这是虞钦的亲身父亲,他慢慢松开了手,深深下拜:“我不清楚事情具体的真相,但是如今也听明白了几分,您心中气愤我都明白,只是这事儿本就复杂。”
看着梁帝神色如深沉大海似乎早已酝酿着狂风暴雨将至,他抿了抿唇,还是道:“如今虞钦刚刚有孕,胎像不稳,您能不能慢慢告诉他……”
梁帝听闻虞钦有孕,梁帝猛地站起身,随即冷笑,随手摸起一个茶杯砸向安十乌:“狗东西,你在威胁我?”
哪怕贵为帝王,在处理孩子的事情上也难免失了果断,安十乌这些话在他耳中就是想用孩子保一条狗命,可堂堂帝王谁敢这样算计他。
安十乌下意识的闪躲,杯子落空咕噜噜滚动发出刺耳的声音。
梁帝面无表情额角青筋直跳,其他人也没想过他竟然敢躲。
安十乌自己也只是下意识的举动,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把锃亮的钢刀就已经架在脖子上。
刺痛传来时他整个人身体僵直,看着面前居高临下,眼神冰冷仿佛看待蝼蚁的梁帝,第一次直面了死亡的威胁。
“陛下……”他嘴角蠕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说虞家无辜,可他们确实换了皇子,说自己真的不清楚,可在震怒的皇帝面前这些都没有意义。
说虞钦重情,但他们这些人不能够因为虞钦重情就这般欺负他。
他原本付出了那么多,吃了多少苦才得到如今的一切,明明那些都是唾手可得的。
安十乌深深俯拜,虞钦的要强很大程度上来源于亲人性别的偏见,还有一出生时被他们果断的抛弃。
否则即便他天生就是不甘于平凡,却也不会那样偏执,上辈子更不会落到那样的结局。
看着眼前神色明灭的皇帝,还有之前他对虞钦的关注打探,安十乌不知哪里来的冲动,开口问道:“倘若当初孩子没有换掉,你唯一的嫡子是个哥儿,你还会这般看重虞钦吗?”
整个正厅鸦雀闻声,所有人都深深埋下头颅。
梁帝猛地睁开眼睛,话中尽是讽刺:“我当然会好好培养他,我的孩子那般聪慧,他是天生的雄鹰,领导者。有些人就算是男人又怎么样,金丝雀样的东西,注定上不得台面。”
梁帝没想到安十乌会问出这样的话,唇角讽刺。
他这话就是连那位仁善的太子也迁怒了,安十乌垂下眼帘,不去看身边跪着的两人。
“只要他出色,你连太子之位也愿意给他吗?而不是因为他哥儿的身份娇养,然后去过继宗室子。”
梁帝冷笑:“我是蠢货吗?放着自己聪慧果敢的孩子,去过继别人的孩子。”
虞夫人不想竟然会听到梁帝这样的回答,满嘴呐呐:“不可能,钦儿只是个哥儿,你肯定会因为他的身份冷落李家,哥哥当初那么做都是为了自保。”
“倘若你当真不介意钦儿哥儿的身份,甚至愿意因为他的优秀就让他当太子,那我们当初为什么要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做这些。”
安十乌骤然听到虞夫人的话,只觉得可悲可笑。不仅为虞夫人还有她娘家的那些人,更为虞钦。
或许只是因为梁帝亲生孩子都死光了,所以他才会将目光放在虞钦身上,以至于说出让虞钦当太子的话。
可这也说明他本身对性别的偏见并没有那么大,最起码没有李家那位王君还有身旁的虞夫人大,虞钦是有机会的。
偏偏就因为有心人的动作,他从一开始就成为弃子,被养在了虞家。
安十乌突然又想到原书里的国破山河碎,羸弱的太子登基之后压不住群臣天下,战乱频发,百姓流离失所,李家又落得了什么好下场。
他转头看向有些疯魔的虞夫人。“对呀,你们为什么要那么做呢?被逼无奈,或者为了更近一步的权势,或者为了你的亲生儿子?”
安十乌对此刻的局面无解,也是真的好奇,是什么样的脑回路才能做出当年那样的事情。
虞夫人性子软弱,老爷子也不是什么贪婪到丧良心的人,可偏偏荒唐的事情就是发生了。
虞夫看着安十乌面无表情的模样,不由扪心自问,是为什么呢,只是因为兄长的逼迫,还是因为自己也生了贪婪之心,她怔怔说不出话。
虞老爷子只神色复杂的看了安十乌一眼,闭上眼睛,显然已经放弃了辩解。
梁帝眯着看着,冷笑不止,抬手重新坐回原位,仿佛刚刚仪态尽失的模样只是错觉。
可真是狗咬狗一场好戏,哪怕他恨不得亲手杀了眼前这几个狗东西,可他心里明白,安十乌说的没有错,投鼠忌器,他必须考虑皇儿。
“说说吧,我也想知道你还会怎么狡辩,说得好或许我愿意饶你们一命也说不定。”梁帝容色威严,俯瞰着眼前跪在下面的三人。
第59章 当年
虞钦站在门口望着紧闭的屋们久久未动,他面上无喜无悲,身影却让人觉得莫名沉郁。
有那么一瞬郑康仿佛真的在他身上看到了梁帝的影子。
“您……”他想说如若不适可以避开,虞钦却已经推开了房门。
安十乌下意识回头,见到虞钦逆着光走进来,唇色还透着几分惨白:“你怎么来了?”
虞钦今日动了胎气,身子本就虚弱,今日这事情明显一时半会理不清楚,别他再有个好歹,这般想着安十乌不自觉的起身扶住他。
虞老爷子夫妇同样满脸担忧,神色却不约而同露出几分复杂。
虞钦紧紧握着安十乌的胳膊,心神微松:“我不放心。”
安十乌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回去,虞钦就知道一定是遇上了棘手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会是那些人找来了。
他没有去看屋子里的其他人,视线扫过安十乌脖子上三寸长的疤痕时眉梢紧拧,从袖口掏出纯白的手帕按在他伤口上。
郑懿君见自己唯一的儿子一进来就只顾着那个小白脸,心中泛酸,还是忍不住轻唤了一声“你来了。”
乾坤独断的皇帝陛下几乎从未有过如此柔肠百结的时候,看着虞钦淡漠却极具掌控力的神色,紧绷的面色似乎缓了一刻。
虞钦转头,掀开衣摆正要跪下,郑懿君连忙制止了他的动作:“你不必跪了,坐着吧,今天我来虞府就是要弄清楚一些事情,正好与你有关,你不妨听听。”
看他面上冷冰冰实则一副稀罕的模样,安十乌就差不多能摸出他一些态度,按耐不住扶着人在椅子上坐下,又倒了热茶塞进他手心捂着,然后安安分分在虞钦脚边跪下。
梁帝冷眼看着,这人姿态就像看护主人的忠犬似的,到底没再说什么,只看向俯身在地虞家夫妇:“当年在秋平县的事情你们最好老实交代清楚。”
虞夫人额头因为撞击红肿出血,看着身旁鬓角花白,身形佝偻的夫君,第一次生出了无限勇气。
“当初我和母亲被养在外面直到我十岁才被接回家中,整个虞家所有人都看不起我,只有兄长待我最好。”
“我及笄后,嫡母为我找了一门亲事,我不愿意便和表哥私奔,我二人一路走来从情比金坚到相互埋怨,最终分道扬镳。”她声音讷讷,微垂着眉眼。
安十乌跪着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她紧攥的拳头以及不住颤抖的睫毛,心中诧异不已,这样温柔腼腆的虞夫人曾经还有那样年少轻狂的一面。
而她身侧的虞老爷子面上似喜似悲,他只知夫人是流落于此,年轻时心中不免揣测,却不曾想竟是这样的过往。
虞夫人努力忽略身侧灼热的目光:“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遇上了在外行商的虞大山,后来便和他结为夫妻,我姨娘早就去了,安顿下来后,我给家中最亲近的兄长寄了平安信。”
“婚后第二年我有了孩子,也许是缘分,子嗣艰难的兄长也在同一时间怀有身孕,当时陛下西巡避暑,听闻兄长胎像不稳我心中忧虑便与夫君前去探望。”
听她平铺直叙说起往事,虞大山眼神有瞬间恍惚。
当时他忧心妻子身子重,多少有些不愿,又恰逢好友安云杉相劝,几人结伴去秋平县游玩赏秋日红枫,却不想这一去便深陷泥潭。
他余光看了一眼在虞钦脚边神色平和的安十乌,收回视线,接下了虞夫人的话:“我夫妻二人一路游玩,待过去时正好碰上舅兄平安产下一个哥儿,还不待高兴,却不想兄长突然跪地相求。”
他这几句话是想将安云杉从中摘出来,本来他也不清楚事情真相,可与他们同行,难免会被牵连,虞夫人也懂老爷的心思,她看着虞钦,当初那一幕幕仿佛就在昨日。
“兄长说陈妃向来受宠,如今怀有皇嗣,陛下势必会将她高高捧起,而他身为王君多年无子,朝野上下已然有其他声音。”
“李家势颓,若在皇嗣上再无倚靠,势必败落下去,李家败落与否与我并无干系,可兄长不顾身体苦苦哀求,我怎么忍心,他虽与我不同母,却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之人。”
虞夫人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在看到昔日雍容华贵,傲然沉静的俯在自己脚下时,她竟然忘却了害怕,答应了他胆大包天的请求。
之后有后悔,可一切也由不得他,便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当时我的孩子只有7个月,一副催产药下去提前出生,他的生辰其实和小皇子是同一天,但为了避人耳目,直到半月后我才假装早产生下孩儿。”甚至为了加深印象,兄长还声势颇大的找了三位大夫,最后诞下一个哥儿。
虞钦坐在一旁,捧着杯子的手不住收紧,安十乌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将心里隐藏多年的秘密宣泄出来,李莲蓉竟莫名松了一口气,细弱的声音中带着难得的坚定:
“陛下,当初我在皇庄陪伴兄长,我家老爷子自然不便同去,待我将孩子抱回家中,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他就算是反悔也不能够了,这一切皆是我与李家罪有应得。”
“陛下,我二人虽不是小皇子亲生父母,但身上也流着相近的血脉,将小皇子抱回家中,我夫妻二人也悉心照料,从不敢怠慢,求您看在我家老爷对钦儿那般上心的份上饶他一命。”
梁帝看着跪在那里面色苍白、巧舌如簧的妇人捏着手中的佛珠久久未言。
他之前调查过这事,也知道虞家宽待虞钦,在外人看来这已经是极度的偏心了,因为虞家甚至愿意将家产分他一半给他这个哥儿。
可真要说起来,虞钦本来就身份尊贵,倘若他身为皇子,那些钱财于他就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反而是他因为李氏的罪孽当了三十年商贾之子,走到今天这一步不知受了多少刀风剑雨。
梁帝心下沉凝,到底相处几十年,这罪妇一番话,皇儿必定动容,可他也确实不能就这般曹操处置。
他转头看向虞钦,却见安十乌那不安分的狗爪子正握着他的手腕,几乎不用反应,便已经是怒火中烧。
“松开你的手。”
果然清官难断家务事,律法参杂着人情,就让人更是难以衡量对错,安十乌明白虞钦此刻心里难受,却不知要怎么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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