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月手心马上触到,他见目的达成,转身看向广播,低哑的声音富带着磁性,“时间,我说了算,还有里面的监控切掉。”
虫知道他的意思,心想你只要别敲什么都好说,连忙回答,“好的,没问题。”
牢房门缓缓开启,那道沾染着血痕的缝隙逐渐变大,高墙碎了。
暖白的光线从门缝中倾泻而入,勾勒出一道魂牵梦绕的身影。卓月瞳孔骤缩,呼吸停滞几秒,有些混乱的情绪似乎有了依靠,逐渐平静下来。呼吸声落入脑海,时间仿佛被拉长、凝滞,整个世界仿佛只留存着那张熟悉的面容。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先于意识行动,一步跨入大门,双臂张开又猛然收紧,将向荫狠狠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对方嵌进骨血之间。
他的手臂颤抖着,指尖深深陷入雌虫的后背。厚重的吐息灼热,洒在向荫的颈侧。
向荫身子先是一僵,随即又慢慢软了下来。他抬起手,环上卓月的腰,指尖微微颤抖,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茫然,他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他不敢相信雄虫会亲自来到这脏乱的牢笼之中。但他又很满足,他赌对了,他这只不顾一切的飞蛾有了幸福,有了温暖。
门在他们身后悄然合拢,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昏暗的牢房里,光线微弱,但两虫紧紧相拥的体温却留存着淡淡的暖光。这一刻,没有监控,没有阴暗,只有卓月和向荫,只有两个相爱的灵魂。
“向荫,我好想你。”卓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酸涩和激动如潮水般席卷着他,躁动的灵魂在此刻终于归于平和。
向荫知道雄虫委屈,他踮起脚轻轻抚摸雄虫的发丝,似乎要将自己的热量全部给予雄虫身上,声音温和道,“抱歉,雄主,让你担心了。”
卓月像讨要糖果的孩子一样,他觉得自己很蠢笨,之前的直播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永远都无法主动察觉。他将头深埋在向荫的肩上,“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先给我说,给我发消息,好不好?”
向荫继续摸着他的头发,“好。”
卓月语调凄惨,“你要保证你一定做到。”
“我保证,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是好的也罢是坏的也罢,都要第一时间、第一个告诉卓月。”向荫似乎觉得不太正式,他还想继续说,“如有违反……”
卓月指尖触碰他的嘴唇,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你保证了就好,保证就好。”
“……嗯。”
卓月身子还在颤抖,他很害怕有一天失去向荫。在这个世界行走多年,他早已疲惫不堪。
人有了目标才能有血有肉的活着,而他唯一的目标就是向荫。那只拥有蔚蓝眼眸的虫,是他渴求的慰藉,那只强大优秀的虫,是他向往的标杆,那只脆弱又小气的虫,是他想用一辈子去守护的。
千言万言道不尽,也道不明。
是看到牢狱的那些虫,所以在害怕吗?
雄虫的身子还在发颤,向荫心中涩感丛生,像疯长的野草一样裹挟着他,“我也很想你,非常想你。”
蔚蓝的眸子爱意深切,滚滚星河都不比这眸子里的缠绵缱绻。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是与人交流的桥梁。而现在,向荫的眼睛正在告诉卓月,他说,“我很爱你”。
再多的话也无法回报这份炽热的眷恋,卓月嘴唇张合,像最虔诚的信徒吻上那近在咫尺的唇。
冰凉,干涩。
但又像那只雌虫一样柔软。
白亮的灯光氤氲散开,暧昧的吐息在牢房里弥漫,温热的肌肤紧紧相贴,厚重的喘息透过耳朵进入最深处,衣衫散落,牙齿轻轻啃咬这脖颈,响起一声低哑的唔呐,室内一片旖旎。
莹莹月光穿过高处的窗户钻进,掉落在地上的衣衫散乱,纸质的蓝玫瑰鲜嫩绽开,沾上白灼的光点。
“宿主,办好了,监控室那边的影像显示你已经离开,牢房监控我也更换成元帅在睡觉的图像。”
牢房内,卓月将向荫轻轻放置在床上,脑海里传来系统没有感情的电子音,他轻声道,“知道了。”
向荫疑惑的看着他,心里琢磨个不停,雄主怎么在自言自语。
卓月反应过来,又扯了个话题遮掩过去,“你现在怎么样才能出来?”
向荫卡顿了下,眼神飘忽不定的瞥向别处,没想到雄虫还是问出了口,不过按照他的秉性的确会问出口。
向荫没想好怎么解释,手指在被子上不停交叉,“我……”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卓月嘴角强扯着上扬,他知道那件事过于震荡,的确没办法说出口。
虽然内心还是有一点点小难过。
卓月决定不问这事,主动说出自己的计划,他越说越觉得计划不可行,“我是这样想的,你在这里不配合,说是构陷,我在外面走动军部和司法院那边的关系,联合边区虫一起上书,先将你给弄出去,之后总理办那边就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去咖啡馆只是去喝咖啡,其他什么也没干。”
卓月再次强调,他不放心的叮嘱,见到刚才那群雌虫的境况,卓月唯恐这审讯的耍手段,他给向荫下着心理暗示。
“知道了吗?”
“嗯……”雌虫低声回答。
向荫内心很纠结,他知道自己很难出去,他的真实身份是那样,总理办敢这样直接钳制他,一定是得到了重要讯息。
他想让雄虫放弃所谓的计划,如果被发现,雌虫就算是个A级雄虫也会受到惩罚。向荫想开口制止,但对上卓月那双水光潋滟的黑眸,他变得迟疑起来,一想到自己死后雄虫会归于其他虫,心口就发麻。
那团小小的欲念,一下子壮大,变成了能够吞噬内心的黑暗。
但比起雄虫归于其他虫来说,向荫更不想让雄虫因为自己受到伤害。
他伸出手,借着腰间的力量搂住卓月,冰凉的手指一搭一搭的碰到脖颈,银白的发丝挠过卓月的脸颊,低声说着话。
如果监控是好的,那虫们绝对会看到某两只虫又在“乱搞”。
“雄主,不要想带我出去了。”向荫斟酌着话语,睫毛垂下,掩盖住眸光中的深切,他将头搭在卓月的肩上,“我去咖啡馆的确是为了见那群前朝遗虫的。”
卓月愣了神,心跳快速跃动,那种信任感像迷药一样充斥他的内心,酸胀胀的,向荫真的说出来了……
雌虫自顾自的说下去,完全没察觉到他满含笑意的眼眸。
“卓月,我身上流淌着赛维茨亚皇族的血液,我是虫帝最后的虫崽朝伦尔·赛维。”
“我不是向淼元帅的虫崽。”
不是向淼的虫崽?卓月没搞清楚这关系,他以为向荫是向淼和潮·赛维的虫崽,向荫却说不是,那向淼的虫崽又在哪?
正准备开口询问,“向荫”更快一步的压低嗓子,他声音平和,缓缓道出真相,“虫帝暴虐无德,荒淫无度,而生下我的虫只是一个被他随意宠幸的雌虫。”
“向淼元帅当时身为大贵族,经常上书劝诫虫帝,结果得到了虫帝无边的怒火和羞辱,他强 / 暴了他。”
所以是情人……
“从那时开始,向淼元帅就知道虫帝是多么愚不可及,他与大皇子联合,暗中计划杀死虫帝。可是他的眼光不怎么好,挑中了一个阴险狡诈的虫。计划全被虫帝知道了。”
卓月听着这话,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他不敢想,虫帝那么残暴,向淼会因为这件事变成什么样……
“虫帝将他禁锢在宫中日日折磨,并用于雌虫改造为雄虫的实验,向淼变成了非雌非雄的虫。”恍惚间,“向荫”突然想起那只雌虫,他全身上下没有完好之处,刻满了刀痕,没有虫翅没有信息素,全身如破烂的尸体,尸体里面镶嵌了痛苦的灵魂。
向淼在死亡到来之际,没有任何留念,他很是开心的笑着,枷锁碎裂,那痛苦的灵魂终于逃离了死气沉沉的躯干。
那只受虫爱戴的雌虫终于解脱。
“向荫”回过神继续说道,“而向荫就是改造实验的产物,他拥有虫帝和向淼的基因,在脱离雌虫身体后,通过基因重组实验出现雄虫的体征,成了虫帝活体实验唯一的成功者、幸存者。”
“实验有了结果,向淼也就没了用处,虫帝秘密下令将他斩杀。处刑虫曾受恩于向淼,为了恩情他偷偷将向淼放走,随后自杀。”
“向淼经历这一切,知道这个国家已经千疮百孔大厦将倾,他组织起义军造反,以最血腥最快的方式灭掉赛维茨亚。”
“那你怎么从朝伦尔变成向荫的?”卓月轻轻抚摸着身子颤抖的雌虫,他小声问道。
“虫帝知道向淼与大皇子暗中勾结后就改换宫殿,但没有虫知道他具体在哪里。但我不一样,我知道。”
“他所居住的宫殿曾是我的避难所,有一次,我被他的其余皇子虐待,就又去了那,结果看见了他。向淼找不到虫帝在哪,那我就去告诉他。我把向淼带到那,见证了赛维茨亚的落幕。”
“之后,我就等向淼过来杀掉我,终结这令人厌恶的血脉,但他没有。可能是看我小,同情心涌上来,他当着我的面杀死了真正的向荫,然后告诉我——”
“以后,朝伦尔·赛维将不复存在,这个世界只剩下我的虫崽,向荫。”
直到现在,向荫都记得那天火光萦绕,层层尸体堆叠,血腥味融入空气,明明是个极坏的氛围,但他却觉得,这一切都太美好了,像幻影又像泡沫。
他用一生来祈求,希望赛维茨亚永远都不会出现。
“就这样,我成为向荫,成了虫族元帅的孩子。”
“赛维茨亚虽然灭绝,但当时向淼的政策是投降者不杀,所以贵族大臣遗留的不少,里面总有几个想复国的,为了处理好那些臭虫我就出面了,本打算将他们全杀掉,但向淼不让。”
“于是我只能说等力量扩大再做打算。随着时间推移,其中好几个顽固派都已经接受了现在的生活,我以为就到此结束了,没想到现在蹦出来一个。”向荫眸光里锋芒毕露,想着自己出了这里,绝对要把那群臭虫全杀了。
他将一切说完,偷偷瞟了眼卓月黑着的脸色,然后无措的揉搓着手指,眼神茫然不知道要怎么办,他脑海里已经上演了千万种雄虫愤脑的样子。但一双手热烈的、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躯干,如神邸一样救赎了他。
出乎意料,又情理之中。
“嗯好,等你出去我陪你一起。”卓月温声道,他心疼面前这只虫,又实在想不到自己现在能做些什么,只能紧紧的抱住对方,哪怕是用尽身上的全部温度,他都要深深抱紧对方,温暖这只笨蛋雌虫。
“雄主?”向荫没打算哭的,只不过卓月拥抱的那一瞬间,他的泪水就止不住的从眼眶里出来,心脏像被羽毛包裹,暖暖的。
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痛苦,忘记了伪装,全世界好像只有卓月的拥抱和温度,他向前紧凑汲取那团暖流。
在充满痛苦的夹缝中辛苦活着,以为会一直如此,所幸,光也是眷顾着他的。
我在苦难之间抓到那份属于我的光明。
“向荫,幸福的活下去吧,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卓月再没说话,他紧紧的抱着那只属于自己的雌虫,禁锢的拥有他。
向荫紧紧的抓着那根浮木,他眼睛通红的发誓,绝对不会让卓月属于别的臭虫。他下定决心,稳定好情绪,脑海里划过几张脸,细细揣摩能用的虫。
“雄主,一切行动先按照你的计划来,出去后请你找一只虫,他会给你提供帮助,请像相信我一样相信他。”
卓月点头答应,立刻让系统准备那只虫的信息和定位,“好。那只虫是谁?”
向荫缓缓张口,吐出几字,“她叫做蒂拉奇·迦奥。”
卓月听到这个名字,忽然觉得熟悉,他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最后是系统提醒他说,“蒂拉奇·迦奥是总统卡森尔·迦奥的雌君,总理办第二话事人,目前位居副总统之责。”
怎么会是她?
卓月不可思议的再问了一遍,“你确定。”
向荫莞尔一笑,语气肯定地说着,“是的,请去找她吧,她会帮我的。”
“好。”见向荫如此肯定的模样,卓月只能点点头,心里嘱咐系统仔细核查,他无法将向荫的生命如此轻易的交付给另一只虫。“那我走了,等着我来接你回家。”
向荫吐露出笑意,再次朝着自家雄虫说着那一成不变的回答,“好。”
牢房大门开敞,光亮从眼前透过,向荫看着那抹身影缓缓消失,留下一地空白。
残存的信息素淡淡的流淌,刚离去就已经开始想念他了。向荫收回视线,他爬上床,指腹触摸自己的脖颈,心满意足的沉沉睡去。
第23章 【谈判上】
白寂的天,刺眼的太阳高高悬挂着,炙烤着众生,亮得虫们不敢抬头,路上人流量稀少,显得格外空旷。卓月头上戴顶帽子,帽檐微微往下抬,挂个黑口罩遮挡住大半张脸,只留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外,他缓缓从军医处走出,顺着街道的方向直直向前,一会去这家店逛逛,一会又去那家店转转。
时间旋转轮换,太阳也越来越大,卓月缓步走着,转了好几个弯,才进了一家餐馆。
店里的服务员见来了生意,亲切的问候道,“您好,欢迎光临,请问您是订好了还是现在下单呢?”
“订好了。”卓月压低嗓子回答,“望雪间。”
服务员顿时笑颜更开,脸上挤满了笑,带着雄虫就向隔间走去,“好的,请跟我来。”
卓月长腿一迈迅速跟了上去,他微微仰头,目光略显慵懒的环视四周,对上好几双不掩饰恶意的眼神,他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当做没看见,继续跟着服务员。
服务员在前引路,领着卓月停在一扇不起眼的墙壁前,他随手一拍,隐藏在墙内的门轰然出现,铁门泛着银白色的冷光,门檐顶端刻着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神秘符咒。
卓月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四周,静悄悄的,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还混着金属锈蚀的气息,让人莫名心悸。
“打开门进去一直向前走就是了。”服务员后撤几步,微微躬身,声音恭敬道,“阁下,请吧。”
话音落下,他抬起头,脸上浮现出一个标准的露齿笑,紧接着他就快速向后退去,身影没过几秒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走的慢了就会丧命似的。
就在他退开的瞬间,那扇铁门“咔哒”一声,随即无声张开,露出一条幽深狭窄的昏暗通道。
卓月微微眯眼,顺着从门内溢出的微弱光线迈步前进。就在他进入门内的一刹那,身后的铁门轰地一声猛然闭合,连一丝缝隙都未留下。
通道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卓月站在原地停了几秒,又迈开步子向前走去,路途之中,他摘下了口罩,不断调整帽檐的高度,仔细观察着通道里的所有片段信息。
卓月挑起单眉,收敛了笑意,饭馆里还能有暗格,这副总统可真有能耐。
走了一小会,卓月总算瞧见了大门,他一把推开,眩晕的灯光投射,那光线似乎长了眼一直盯着他,强光刺激着眼睛直冒水,卓月下意识的微眯住眼,语气不怎么好,“副总统这样,应该不算是待客之道吧?”
“还是说。”他向前一步,“副总统所谓的‘待客之道’,就是先给虫亮亮眼,再谈其他的?”
“……哈哈哈哈哈哈。”
“有意思,阁下果然名不虚传。”耳畔传来雌虫略显妩媚的笑声,她语调拉长,耐心很足的说道,“不过,可别那样叫我,现在我可不是副总统哦~ ”
似乎是风铃响动的叮当碎音。
刺眼的光线随着阁台主人的心意变暗,卓月这才看清楚门内的一切,他心头猛颤,深深怀疑自己来找这只虫对吗。
红纱帐铺陈满地,活似蜡烛形状的灯柱散发着微弱的暖光,屋内一眼扫去全都是各种铃铛,银的,金的,尽显富丽。
高处的躺椅上,阁台主人正满脸惬意的晃着手中的酒杯,她的四周站着几排戴着面具的娇俏女虫,从高处依次往下,风流韵事尽显于此处。
躺椅上的雌虫手臂处折着几层微微卷起的红纱,纱料泛着艳丽的光泽,随着手臂晃动而显出几分波澜,伴着地上清脆的铃铛,更添风韵。
她半阖着眼,在这旖旎之间又有几分冷清。盛着酒水的杯子在光下折射出几点泡沫,恍惚之间,一滴酒珠从杯沿滑落坠到雌虫的衣领上,湿了一小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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