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取出一份阳桃雪奶糕, 一份蜜桃乳冰泥, 并一份糯米糍裹冰糕,三样冰糕,无一不色美味香,且形状各异, 一呈祥云状, 一呈积雪状, 还有浑圆清透、如剥了壳的鸭蛋般的糯米糍裹冰糕。
小丫鬟口齿伶俐:“糯米糍裹冰糕是店家听到少爷名讳,小姐和婉君小姐又是好不容易来一回,特意送的。”
“我听其他茶客说, 这糯米糍裹冰糕是昨日才出的新品,虽看着平平无奇,却最是难做,做起来极费工夫不说,爱吃的人还多,轻易抢不到呢!”
二人听得得趣,孙婉君忍不住奇道:“他家名字起得这般直白,也不怕教人学了去?”
“许是没这顾虑的,这大街小巷里卖同一种吃食饮子的店铺多了去,名儿直白简单的不在少数,却一百家店有一百个滋味,别家学了也学不去精髓。”
赵佳音接着与友人道:“先前我家那头也有铺子兴起卖乳茶了,我让环儿买过一回,没成想一模一样名字的乳茶,滋味却大不相同,与尚品茗比起来很是差了火候。”
孙婉君:“你一说我也觉着最近卖乳茶的似是多起来了,几回出门都见街边小贩有卖,还别说,有些还算不错,能尝出来里边是有些巧思的。”
二人约好下回一起去其他家试试,迫不及待品尝眼前的吃喝。
正要开动,厢房门响了起来,一开门,原是茶楼小二。
“我们掌柜的知道二位小姐大驾光临,特意让小的奉上一壶茶水,今年珍藏的头茬梨园春,请二位小姐品鉴。”小二带着满脸谄媚的笑,鞠着腰给二人斟茶。
赵佳音微颔首,环儿上前接过茶壶,“劳烦小二哥替我家小姐多谢掌柜的好意了。”
小二嗳嗳应了几声,却没退下,反而望着桌上的冰糕冰饮,做出一副欲言又止、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的样子。
环儿会意,看了看自家小姐,问:“小二哥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那小二故意扭捏片刻,做足了“于心不忍”的姿态,“二位桌上的可是……尚品茗的东西?”
环儿摸不着头脑,“确是,可有问题?”
小二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小门小户做点生意不容易,我本也不想说长道短的,可、可赵小姐孙小姐是我们茶楼常客,小的断断不忍看二位……这般呐!”
闻言,赵佳音和孙婉君放下了还没动的木勺,看向那小二。
见状,那小二腰背微微直了些许,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生硬皱眉道:“他家啊,不太讲究。”
“他家做工的都是乡里出来的,以前面朝黄土背朝天。是那店主夫夫两个撞了大运开启间茶馆来,才把这些沾亲带故的穷亲戚带到城里来。乡下人几位也知道,能糊口就不错了,至于别的,干不干净一类,那是不讲究的。”
“就这竹筒,不比大茶楼里精洗几道的细白瓷,里边多藏污纳垢还不知道呢!”
赵佳音二人顿时如鲠在喉,望着几样冰糕冰饮,忽而觉得色泽不如方才看到那般漂亮了,蒙上了一层暗色似的。
小二还不罢休,接着道:“几位兴许是没看见,他家还有两个小儿,不加拘束的,成日在地上耍玩了又跑进跑出的,说不出的腌臜。”
“别看他家生意好,多是平头老百姓,对入口的东西没有大户人家讲究,才不在意这些。实际上认真论起来,没哪个贵人受得了这埋汰。”
一番话听下来,二人完全没有胃口了不说,隐隐还有些反胃,想到从前吃喝下去的许多东西,面如菜色。
“前些日子发生了件事儿,朱苟仁朱秀才二位贵人知道吧?那尚品茗老板家小孩忒没教养,当众辱骂夫子不说,还搬弄是非……”那小二正说到兴头上,不遗余力抹黑,小丫鬟听不下去了。
环儿:“不对呀小姐,少爷回府可不是这样说的——分明是朱苟仁为师不德,书院的宋夫子这样淡泊的脾性,都狠狠斥责了朱苟仁,还向教谕提议,让朱苟仁七月必须参加岁试呢。”
孙婉君惊讶,看向赵佳音:“还有这事?我倒没听说过。”
赵佳音简单与好友说了这事,“若是今年岁试不过,朱夫子秀才功名能否保全还尚未可知。”心下对这小二的说辞便存疑了。
小二卡了一下,一拍脑袋:“瞧我,消息竟是没有二位小姐灵通,在坊间听到什么便信什么了,差点污了贵人耳朵。”
环儿不悦地皱起眉,“不知真假你也敢胡说,当我们小姐好糊弄不成?”
小二连连告罪,腰背鞠得更低,神色更加讨好。
赵佳音神色稍缓,听得环儿问人:“你说尚品茗腌臜,可晓得他家什么时辰洗刷用具?到时我再去观望观望,否则放不下心来。”
“这个,许是晚些时候打烊后吧?他家洗涮时都背着人的,我也不甚清楚。”小二没把话说死,寻常食饮铺子都是这般。
谁知环儿当即瞪人一眼:“胡说!”
“小姐,方才我在尚品茗亲眼盯着他们做的冰糕冰饮,这些竹筒都是现洗的,到后院洗了一通不说,还要拿到店里热水烫煮一番,半点不避着人,店里这么多茶客都看着呢。”
环儿瞪着小二道,“他们老板说是这样更干净。我是不晓得烫煮有没有用,只看见那水清清亮亮的,拿到饮子时竹筒还是温热的呢!”
这小二分明都没到人家店里去过,却空口白牙胡说,险些害得她没办好差事吃挂落,当真恼人得很!
转而向自家小姐道:“小姐,人家尚品茗做吃食饮子可干净了,净手的水都是流水,不是那起子一盆用一天的,专我等冰糕这时辰里,就见他们洗了不下十回手呢。”
赵佳音闻言未发一言,只不咸不淡地瞥了眼小二,径直拿起木勺吃阳桃雪奶糕,孰是孰非心里已有定数。
尝了一口,登时眼睛一亮,招呼好友:“这阳桃雪奶糕好吃,酸酸甜甜的,口感细腻得很,奶香还很浓郁。你不是爱吃蜜桃?快尝尝你那个,你一定喜欢!”
孙婉君如言尝了,很是惊喜。
“果然好滋味——这冰泥乳香馥郁,却不见腥膻,也不知尚品茗如何做的,我小院的厨娘最擅做牛羊乳,做得却也不如他家的香。”
姐妹俩旁若无人地闲话品尝起来。
小丫鬟又给了茶楼小二一记眼刀,才收回视线与小姐们搭话。
那小二心里发毛,手心全是汗,趁没人注意,悄无声息恭敬地退了。
人一走,说笑的两人停了下来。
孙婉君凑近好友,低声:“他家也就仗着背后有李山长做靠山,行事无所顾忌得很。离了李山长,这茶我府里最末等的下人也瞧不上!”说着一指扒开了桌上的那盏梨园春。
可谁让人家就是有这个好靠山呢?不看僧面看佛面,那些文人举子但凡圆滑些的,便是这砚香茶楼的茶再次,那也要赞不绝口,漂亮话一茬接一茬的。
偏生饮茶最多的就是这些人。
赵佳音轻笑一声,“可惜尚品茗只是个小茶馆,要是个茶楼有厢房隔间的,我俩还能日日出来聚一聚。还有许多糕子饮子我二人没尝过呢。”
“就是,瞧着有些人眼睛红得可要滴血了……”
厢房里说着小话,那小二一下楼就看见掌柜一双吊梢眼瞅着他。
小二紧紧皮子,不等人问,先回复说:“……赵小姐孙小姐没信。”
“怎么办事的?白拿我那么多工钱!”掌柜不悦地斜了厢房方向一眼,嘴上斥责着小二,心里却在想:没见识,两个女人懂什么茶?人云亦云!
“你去催催,怎么消息放出几日了还半点风声都没有,一群臭鱼烂虾!”
掌柜撂下话,小二说了几句好话,快步走出茶楼,又做起了人。
沉川不知隔着赵老板的书斋,另一边的茶楼还藏着许多弯弯绕绕。
他在在灶边干了会儿就待不住了,汗水欻欻掉,只得出来换了孔方金进去,由他点单记账。
若是此时有人来细看,就会发现他们茶馆的账记得尤其混乱,那字迹几段清隽非常,看得人赏心悦目;几段宛若鸡爪,丑陋得各有千秋,绝非一人之力能写出的丑。
甚至还有几段直教人分辨不出来,只看得出端端正正、四四方方的,笔画也没有勾连错位,其中有秩错落着一些圆润的圈圈拐拐,偏偏无人知道记的是什么。
这便是沉川记的账。
两种文字,每每得空整理账本时,沉川和梅寒都要一人整理一种,然后再彼此相通整合。麻烦是麻烦,但保密程度堪称一绝。
记账的柜台就在门口,很方便点单收银。
沉川记着账,冷不丁听到门口等单子的几人在闲聊。
“真是奇了怪了,我刚过来时发现路上有人说尚品茗坏话,说东西不干净,店里有滑虫耗子什么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要不是我天天来我都要信了。”
另一人:“瞎几把扯淡呢,我从沉老板茶馆开业就跑这边了,可一回滑虫耗子都没见着过。这些人就是吃饱了撑的。”
“可不嘛,我也听到这些话几回了,回回我都跟掰扯两句,让人自个儿来看就晓得了。”郑晓光加入话题,“不说咱哥儿几个,这么多茶客可都看着呢,后院也有人进出,干不干净来过就清楚了。”
“我也跟他们掰扯,信的人倒是不多。就是那些乱说的,我认得几个,都是些地痞流氓,都没见他们来花销过一个铜板……”
“有人故意抹黑?”沉川停笔,抬头问几人。
几人没想到专心记账的人会突然说话,卡了一下,就将这几日各自遇到的情况给沉川说了一番。
梅寒过来,听到这话,不由蹙起眉头。他们老老实实做生意,也不知是挡了谁的道,竟至于用出这样腌臜的手段。
“我说呢,那几个好吃懒做的痞子,怎么突然活跃起来成日提尚品茗了,原来背后有人指使!”郑晓光几人见状也反应过来了。
他们常年在城中走动,这类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见过不少,只尚品茗生意丝毫没受影响,一时没想到这茬去。
郑晓光:“沉老板,要不我们哥儿几个去警告警告人,不许他们胡来?”他们行事作风也愈发奔放了。
沉川想了想,问:“能打听到是谁指使的吗?”
“这个好办,跑一趟就能打听清楚。”
之后几人取到单子陆续离去。
沉川一回头,就见梅寒皱着眉站他在身侧,发愁道:“我们不会惹到什么了不得的人吧?”
“不会,放心吧。”沉川捏捏梅寒手指,语气斩钉截铁,“真了不得就不会用这种手段了,对方顾虑的东西可比我们多多了。”
“了不得的人该直接找上门来,这样:”沉川做出恶霸神态,恶声恶气,“就你小子叫沉川?我的地盘也敢撒野,活腻歪了!”
梅寒一下被逗得笑出来。
沉川还没完,抬手轻佻地刮刮梅寒下巴,改为捏着左右欣赏,说:“哟,这你夫郎?你小子艳福不浅呐!得,识相点把你夫郎送我床上去,劳资考虑考虑放你一马。”
“不正经。”梅寒轻拍这人手背,这人不但不知收敛,还凑到他耳边说出些虎狼之词,惹得他直接将人手抓下来,“有人看着呢。”
然而他背靠墙壁,整个人全教身材高大的沉川遮了个严严实实,声音也不大,教人看不出二人私底下在干嘛,只道是夫夫二人伉俪情深。
里边的孔方金倒是想来过问两句,见状又收回了步子转过头,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稍晚些时候,郑晓光先回来,带回来一则消息:那些地痞流氓都是砚香茶楼买通的。
“起初给钱的人想让他们直接上门来闹事,他们也满口答应了,但不知为什么,人都过了桥了,远远朝茶馆里看几眼,结果又原路返回了,奇了怪了……”
孔方金听了这话丝毫不觉奇怪,默默望了望自家大哥。
就他大哥这大体格子,一身的腱子肉,举手投足间透露着很不好惹的气息,而且仔细打听打听就知道,沉川正月里可卖过狼和野猪,记得他的人不少,好些茶客都问过沉川这事儿,沉川也没遮掩。
但凡那些痞子没想不开昏了头,都不可能来找死。
沉川:“那些痞子知道你们打听他们的事儿吗?”
郑晓光:“不知道,我们几个拐着弯问的别人,现在那伙儿还在乱说呢。”
那就是后头还有阴私手段的意思了。
沉川颔首,心里有数了,“成,我知道了,辛苦哥儿几个了,回头请你们吃饭。”
“沉老板太客气了,这都结钱了的。”郑晓光不好意思地推辞。
沉川勾勾人肩膀,“还是要些,没你们帮我们茶馆澄清,这几日我们家生意不可能不受影响。”
干他们这一行的,口碑有保障,但凡说一句胡话都干不长久。他们说的话无论如何都比地痞流氓更让人信服的。
之后几日茶馆众人打起十二分小心,梅寒时不时去饭馆那头看看情况,沉川一直留在这头。
然而虽然常常看见几个生面孔在茶馆外徘徊,却等了四五日也不见人动作,似是在踩点。
这日打烊后,吃完晚食,沉川先送梅寒和小孩回了住处,待入了夜,又摸黑回到茶馆,和孔方金在后边挤挤。
这般又过了几日,在沉川无数次发牢骚以为人不敢来时,终于有了动静。
“噔——”
寂静深夜里,后院忽然传来异响,点着脑袋打瞌睡的孔方金惊了一下,就要起身,被沉川按住了。
二人悄悄将窗柩推开一个缝,无声地朝外看。
只见院里多了个弓腰驼背的黑影,那黑影鬼鬼祟祟站在墙角四下打量,发现无人察觉,蓦地学了声鸡叫。
孔方金忍不住小声吐槽:“这是把我们当猪看吗?睡得再死也经不住他这样作祟啊。”
沉川没说话,仍旧望着那个黑影。
很快,墙头冒出又一个黑影,他骑在墙头,费力地拿了个什么东西,递给下面的人。
“那是什么?不会下毒吧?这么恶毒?!”孔方金看不清楚,被自己的猜测惊了,几欲揭竿而起。
沉川再次把人按下,“不是毒药,一些……动物。”
优秀的夜视能力让他看清那是个笼子,里面装着老鼠滑虫一类,看样子是要尚品茗坐实“传言”。
那两人提着笼子,蹑手蹑脚在院子里行动起来,离沉川二人在的屋子远远的,直奔茶馆前堂。
发现前堂门窗锁得死死的,打不开只能放弃,转在后院四处摸索。
尚品茗打地窖的事没隐瞒,附近人知道得一清二楚,眼看那两人似乎锁定了目标,朝已经投入使用的地窖摸去,沉川猛地踢了下桌子,弄出剧烈的声响。
孔方金猝不及防,连忙夸张地打了个响亮的哈欠,叽叽咕咕“梦呓”道:“唔大哥……有贼……剁了……他们……”
黑影一动不敢动地站在原地,惊恐瞪着房间的方向,石化了一般,仿佛看到了那个比熊瞎子还伟岸的男人。
原地等了许久,见屋里没了动静,两人松了一口,对视一眼,继续朝着地窖下手。
“嘭——”
沉川又踢了脚桌腿。
孔方金接着“梦呓”:“大哥……给……你杀狼的砍刀……”随后在屋里走动起来。
院中两人惊恐不已,当即扔下笼子,撒腿就跑,争先恐后往墙头爬。
院外传来什么东西重重摔落在地的声音,接着是凌乱的、慌不择路的脚步声。动静太大,惊得别家看家护院的狗子此起彼伏狂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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