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瀚悲痛万分,他却异常平静。
父母的死没有给他什么精神上的冲击,他冷静地处理着后事。
为此,祁瀚还第一次冲他发火。他自己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死去的是生他养他的父母,他怎么能这么冷漠?
他应该像祁瀚那样,可他不愿意承认,在得知崔伊和祁文纠去世时,他内心闪过一丝诡异的轻松。
这种情绪过于短暂,也过于离奇,事后回想,他猜想大约是错觉。
他的父母对他和祁瀚倾尽慈爱,他有什么理由对他们的死亡感到轻松?
不过令他头痛的是,在崔伊和祁文纠过世之后,那曾经纠缠他的噩梦又回来了。
他连续做了好几夜噩梦,醒来后没有全部忘记,隐约记得两个血淋淋的人,可能正是遭遇车祸的崔伊和祁文纠?
他不知道,也不想深想。
久而久之,噩梦又不常出现了。
“小祁,你哥为你的人生大事操碎了心!”自从和祁瀚结婚,陈吟也加入了催婚大军,“让嫂子康康,我们小祁是不是缺桃花运。”
祁临好脾气地笑道:“我这么帅,怎么会缺桃花运?”
“你今年都二十五岁了,还没有谈过一次恋爱!”祁瀚叹气,“你马上就要回国了,哥管不着你,你一个人创业,也没人陪你。”
这话题让祁临有些无措。
没有谈过恋爱是他的错吗?他只是对任何人都没有心动的感觉而已。
不过他还是挺想结婚的,想遇到一个合适的人,组建一个和睦的家庭,也许不需要有多么热烈的爱情,但一定要从一而终。
来回折腾太麻烦了。
现在正是打拼事业的年纪,再过几年,三十岁时,若是还没有恋爱可谈,他就通过相亲找一位。
虽然还没有谈过恋爱,但他清楚自己的取向,这个和他相亲的人得是男性。
国内已经通过同性婚姻法案,顶多五年后,他会和一个男人领证。
“你为什么非要回国创业呢?”祁瀚说:“你都在这边生活八年了,人脉全在这边,国内早就没有咱们的关系网。你想开工作室,当设计师,在这边我还可以帮你。”
祁临说:“我思乡心切不行吗?我又没换国籍,那边才是我祖国。”
话是这么说,祁临内心却有一丝迷茫。
在E国创业会轻松许多,还可以和祁瀚相互照应,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强烈地想要回国。
顾戎豪情万丈地说:“我们的根在祖国!我们的梦在祖国!”
他的戏没这么多,只毫无来由地觉得,自己一定要回去。
二十五岁的生日刚过,祁临拖着行李箱,从国际航班上下来,回到了阔别八年的故土。
第88章 要你开心
“叶总,这是葛威南研究室的调查报告。”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将一个U盘放在桌上,向前一推,“您先看看。”
叶拙寒拿起键盘,端详许久。
这是一双修长的手,骨节与经脉蓄满力道,皮肤褪去少年时的苍白,指腹铺着薄茧。
这双手已有多年未握过画笔。
U盘插-入电脑,空气中响起极轻微的运行声,恰好将克制的吸气声盖住。
叶拙寒十指-交叠,神色冷沉地看向屏幕。
此地是乐庭集团驻E国总部,两个月前,他自愿申请来到这里工作。
叶海庭为此颇感惊讶。
自从十九岁由A大物理学院转入经管学院,他在叶海庭眼中就像变了个人。
毕业于名校,留学海外,一参与公司事务,就展露出非凡的才华,叶海庭本希望他留在国内发展,他却以“拓展业务”为理由来到E国。
因为他终于在无休无止的找寻中,得知祁临的下落。
来到E国的第一天,他就去看过祁临。
七年不见,记忆中的男孩已经成长为男人。
那天祁临穿一身米白色的薄毛衣,下面是牛仔裤和板鞋,手里提着一个包,站在阳光下,在他眼中落下一圈光。
他坐在车里,祁临看不到他。
那是市中心附近的一个公园,祁临从艺术学院毕业后,就在公园旁一家设计公司工作。
设计这一行没有朝九晚五,祁临经常在午后三四点,从公司溜出来散散步,买一杯冰咖啡,喝完了再回去。
他开车跟在祁临后面,心脏烫得似要融化。
若有人在他的车上,便能发现他眼眶通红,似要滴出血来。
他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爆起,神情紧绷得近乎狰狞。
也许是察觉到过于强烈的视线,祁临停下脚步,向后看了看,眼中有一些戒备。
须臾,没看到可疑的人,祁临又转了回去。
他目送祁临走入高耸入云的写字楼,按下冲上前去,将祁临紧紧拥住的冲动。
他已经不再是十八岁时手足无措的少年,他的每一个行动,都有理智而严格的计划。
当年,他坐在美院老旧的教室里,勾勒祁临的模样,想象那是祁临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闭塞的心理、几近为零的与人相处经验、尚未被打磨过的情商让他认为,祁临的确是和父母离开了岳城,祁临告诉所有人,唯独漏了他,是因为他不够有趣、不够好,因为他可有可无,因为祁临不喜欢他。
但经过这些年,他早已想到,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他找过祁临的高中好友,还有美术班的同学。他们都对祁临的突然转学感到诧异,并且没有一人听祁临亲口说自己要转学。
这一切,都是由祁父转述。
他有一个判断——祁临或许受到了某种胁迫,而这胁迫很可能与他有关,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被“忽略”的人。
年少时的懵懂,在几经沉浮后变作通透。
他曾经懊恼地认为,祁临不喜欢他,并为此撕碎了无数张画给祁临的头纱。
可祁临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他始终记得祁临在机场送别他的情形——一路上都开开心心的,他马上要过安检时,祁临却没由来地红了眼,大约是不愿意让眼泪掉下来,祁临将眼睛睁得很大,明亮、倔、不舍……对他的感情通通都在那一眼里。
可惜当初的他看不懂,只是伸出手,拍了拍祁临的头。
他应该抱抱祁临。
祁临似乎早已适应E国的生活,进入写字楼时还和一位穿着职业套裙的女士微笑交谈。
他凝视着祁临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乐庭集团之前在E国发展得一般,他一边部署工作,一边调查祁临。
很快,祁临的履历就摆在他面前。
十七岁时,祁临随父母来到E国,八月入读语言学校,次年考入艺术学院,专业成绩优秀,毕业后换了两家公司,目前在洛卡奇设计公司任职。
至于私生活,祁临如今单身,并且似乎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他注意到一个疑点,资料上显示,祁临是来到E国之后,立即进入语言学校学习,一年多之后,才考上艺术学院,即在语言学校待了一年。
但这所语言学校的培训周期通常只有半年,只有基础和天资奇差的学生才需要学一年。
显然,祁临不是这样的学生。
多年前的成绩档案很难提取,但叶拙寒有的是办法。
不出他所料,在次年一月之前,祁临都只是在语言学校挂名,一月之后才有祁临的成绩记录。
祁临消失了五个月。
为什么会消失?
叶拙寒眼神冷沉,脑中扯起一道碎开的网。
他几乎确定,祁临的父母对祁临做了什么,但那两人已经在数年前因车祸去世。
一切尚不明朗,他不敢贸然接近祁临,只能私底下调查。
祁临的母亲崔伊曾供职于葛威南研究室,这个研究室在十几年前颇有名望,和各大医院一道,开发出了不少先端医疗仪器,但六年前却因陷入医疗事故,而开始走下坡路。
那起医疗事故是由刚推向市场的辅助仪器造成。葛威南研究室声称该仪器已经通过临床试验,副作用极小,能够帮助心理遭受过创伤的患者恢复健康。
有上百名患者加入治疗计划,但不久后,三人猝死,一干人被问责,该仪器立即退出市场。
E国成立过调查组,详细调查所有接受过治疗的患者以及临床试验者。
叶拙寒特意看过这份名单,上面没有祁临的名字。
他捏住眉心,怀疑是自己想多了。
但祁临消失的五个月到底干什么去了?这个问题仍旧没有答案。
一周前,叶拙寒将邢宵调来E国,“去查这款仪器进入市场前的临床试验,找到所有试验者。”
邢宵带回的资料里,赫然写着祁临的名字。
太阳早已落山,办公室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幕散出微光。
叶拙寒背对电脑,看着黑暗中的某一点,眼中黑沉,阴鸷得可怖。
他找寻了七年的真相终于摆在面前,让他痛到心脏如同被揉碎。
为了纠正祁临的取向,祁文纠夫妇将祁临骗至E国,接受临床试验。崔伊动用内部特权,祁临没有被记录入公开的临床试验者名单中,以至于调查组从未找过祁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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