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漠电话接得很快,背景里有音乐,闲雅安然的琴声,如流水,缓缓流淌。“我和管蘅在琴行,想买架钢琴。管蘅本来是试弹下,结果老板强烈要求再来一曲。”黎漠话语里带着笑,像是心情很不错。莫静言安下心来:“一会还有什么安排?”
“还要去看家具、厨具、餐具,还有卧具,还要去趟花木市场,哈哈,管蘅就是个购物狂。”
露骨的宠溺,无条件的纵容,莫静言突然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好了。“你……父亲好吗?”她只得先往安全地带跑。
“他好得不能再好。他对我说,为什么当初我不支持你学小提琴,就是因为你资质一般。如果你有管蘅一半的天赋,我砸锅卖铁都让你学。太后,我真是他亲生的吗?”
这哪里是告状,分明是显摆,莫静言嘴里像咬了一口黄连,连心都是苦的。“他们相处得很不错?”
“嗯,每天都见面,一块听音乐会,一块逛书店,一块喝下午茶。他只要有时间,都会开车送她去上课。管蘅说不要,坐地铁很方便的。他不依,说你不懂一个做父亲的心。”
真是称职啊,越发衬出她像个反面教材。
“太后没有别的事,我挂电话了。管蘅在叫我呢?”
“黎漠,今天……星煌高层开会,让管蘅恢复工作。”莫静言真有点恨自己的冷漠无情。
黎漠沉默了会,语气冷淡道:“如果管蘅不再回星煌,违约金多少?”
莫静言跌坐在沙发上,她感觉黎漠不再是她的儿子,他是谈判桌上手腕狠辣的对手。“她这次回来,我不会再让她陷入那样的困境。”她苍白地保证。
“管蘅已经通过巴黎音乐学院的面试,巴黎交响乐团的指挥穆利是她的老师。穆利已准备让她参加明年在维也纳举行的指挥大赛。穆利说今年歌剧院的新年音乐会,他要让管蘅上台指挥一支曲子,算是正式把她介绍给欧洲的古典音乐界。”黎漠平缓无波地一一道来,莫静言却听得手脚冰凉。如果她坚持要管蘅回来,那会让黎漠更加的恨她;如果她同意管蘅不回来,天价违约金会把黎漠和管蘅压趴下。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莫静言用力呼吸。
“如果妈妈不是星煌的总制作,也许……”她试着和黎漠讲道理。黎漠善解不意道:“太后不必纠结,该怎么就怎么吧!”
莫静言觉得自己像一颗在岩石上滚来滚去的鸡蛋,稍不慎,就粉身碎骨。她讨厌抉择,却又不得不作出抉择。
“如果双方同意解约,条件是什么?”黎漠漫不经心问道。
“黎漠,”莫静言咬牙切齿,“如果我和管蘅一起掉河里,你肯定先救管蘅吧!”
“怎么可能,我水性好,力气大,你俩我一人一胳膊全扯上岸。”
莫静言举白旗投降:“我会努力让星煌和管蘅解约,但是黎漠,你不会想让管蘅就这样离开吧。”
“嗯,太后你说,我听。”
“星煌会为管蘅举办一场小型的音乐会,二支曲子,演出四场。这样,一来展示管蘅的才华,二来让别人觉得管蘅是有了正确的方向,而不是为艳照门受累被迫改行,三来星煌借此让管蘅的翻唱EP上市,这有可能是管蘅唯一的一张演唱EP,星煌要加大销量,也算管蘅还星煌一个人情。”这应该是最和平的解决办法,莫静言想道。
黎漠沉思了下:“行,都听太后的。”
手机一挂,他回过头,朝管蘅做了个OK的手势。“莫姐同意了?”管蘅捂着嘴巴,两眼晶亮。黎漠点头,管蘅尖叫一声,扑过来抱住他的腰,笑得咯咯的。
在通过面试的那天晚上,两人躺在床上就说起这事了。离开是必然的,但是要怎么离开,管蘅一言不发,但黎漠知道管蘅很担忧。他忍不住逗她:你是舍不得错过穆利,还是舍不得错过我?
管蘅一点也没犹豫:你。我错过柯蒂斯后,遇到了穆利。如果错过穆利,以后我有可能还会遇到谁,只要我不放弃音乐。可是,你,从前,以后,将来,都只有一个,不会有别人了。
黎漠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你真是没出息啊!
她埋在他胸前:爱情里,不需要出息,不需要逞能,不需要计较,不需要功利,努力在一起,就好。
要求真简单。黎漠窝心地将管蘅抱得紧紧的。
管蘅向穆利请假回国,很汗颜地说公司将会为她举行一场告别音乐会。穆利好半天没有说话,然后,他从书架上取来两本乐谱。“上半场演出柴可夫斯基的《d小调小提琴协奏曲》,小提琴独奏梅歆,她也是中国人,很好的小提琴演奏家。这支曲子结束,让她再次登台,独奏舒伯特的《魔王》,那支曲子非常炫技,让人眼花缭乱。下半场演出斯特拉文斯基的《火鸟》,这首曲子,一位女指挥家曾和中国爱乐乐团合作过。”
管蘅羞得头都快低到地下了:“穆利先生,那场音乐会,只是表演性质,不会很……专业的。”她又不是穆利先生,哪里够资格和梅歆、中国爱乐乐团合作,莫静言倾向于她还是和海青乐团合作。
“那就取消。”穆利严厉道,“你是我的学生,不是街头卖艺的艺人。如果你担心梅歆和爱乐乐团档期不对,我会出面解决。”
“穆利先生,我真的可以吗?”管蘅一会儿狂喜,一会儿慌乱,就像身处冰火两重天,来来回回,整个人都快疯魔了。除了她这个指挥太弱,梅歆和爱乐乐团的组合足以让中国的乐迷们嗨翻天的。
穆利高傲道:“当然。这不是你的一场秀,而是你指挥生涯的起点,所以请慎重。”
管蘅不由地严肃起来,重重点头。
走前,穆利幽默道:“在指挥界里,我的年纪还算不大,我从来不用助理指挥、副指挥。如果以后我有一位漂亮的女助理指挥,不知乐评家们会不会说我是以貌取人?”
管蘅认真回道:“这本来就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穆利赞许地看着她,朗声大笑:“排练遇到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后发现管蘅不在身边。黎漠起身,在阳台上找到了她。双臂抱膝,把自己蜷成了一只蛹似的。
“要回国了,兴奋到睡不着?”他抱起她,自己坐在椅上,她坐在他的膝上。是个月夜,月华如水,照得夜色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不是。”她把头搁在他的脖颈间,声音闷闷的,“在一起才多久啊,又要分开了。”
哦,原来是因为别离。黎漠笑了,柔声道:“你的音乐会我怎么可能错过,不会分开几天的。对了,你以前说过给我写首歌的呢?”
那时以为自己要走一阵歌手路线,想给他好好地录制一首歌,后来阴差阳错,一直没机会录。管蘅轻轻叹了口气:“这次回去就录。”
“真写了?”黎漠挺激动。
管蘅轻声哼唱了几句,轻盈、温婉:“写好很久了。”
“那算是你送我的定情之作。好了,回去再睡会,还有十个小时才去机场呢!”
管蘅摇了摇头:“再陪我坐会。黎漠,你说明年春天,我们家的花园会有隔壁邻居的美吧?”
这两天,管蘅好好地把花园整治了下,栽了不少花花草草。特别是玫瑰,担心路上颠着,她都不舍不得把花株搁后备箱,自己从花木市场一路上抱到了家。她很是期待自己的劳动成果。
“不知道,明年你自己看!”黎漠闭着眼,声音模模糊糊的。
“家具过两天要送过来,你记得点下,别落下什么。还有钢琴要请人调音,时间我约了,你要是忙,请黎叔过来。”
“爸爸N年不回国了,这次为看你音乐会,要回国了。不知太后作何感想?”黎漠嘟哝一声。
“莫姐是个大气的人,才不会像你以为的那样。”管蘅玩着黎漠的手指,最近画图多,笔茧出来了,摸上去糙糙的。“不知有没有时间回宁城看看?”
“爸爸和管叔约好北京见,然后他会和我们一道来巴黎。”
“黎漠……”
“嗯?”
“你怎么会喜欢上我呢,我……是这么的麻烦,唉!”
“是呀,真麻烦,不过,被欺负了不会还手,这点让我很喜欢。”
“黎漠!”她娇嗔地咬住他的手指。
“痛,痛,痛!”他叫得很像回事,她当真了,连忙对着手指吹气。黎漠睁开眼睛,笑道:“傻瓜!”
“爱上傻瓜的人更傻,是不是?”月光下,她歪着头发问的样子,特别的娇憨。他忍不住噙住她的嘴唇,吻得她喘不过气来。
“管蘅,陆庭芜是被高以梵整进去的。”他哑声说道,微微的忐忑,是他暗示的线索。
管蘅轻轻喔了一声,说道:“老人说马无夜草不壮,人无外财不富,意思也许有点偏激,但也有些道理吧!一个人如果行事正,别人想整你是无从下手的。他给了别人机会,也是他必须付的代价。”
她其实什么都看得清,黎漠徐徐吐出一口长气,坦白道:“我怕你恨我。”如果陆庭芜不是做事那么绝,他最多会阻止高以梵拍下那幅画。海瀚的那些操作,他又不是太平洋警察,关他什么事。但陆庭芜激怒了他,那个男人必须得到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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