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钊抬手揉了揉眉毛,“所以你就想出这么个办法?”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清楚?你们有钱的时候就问你们拿钱,你们找他们借钱,他们都不肯的!他们就是私自,明明只有我一个女儿,还让我过得这么委屈。”
“杨岚啊。”叶钊叹气,“他们起早贪黑的,难道是为了自己?”
“他们巴不得我不念书了,替他们摆摊,帮家里赚钱。”
李琊蹙眉说:“你有没有脑子?好好念书是正儿八经的出路,怨天尤人有什么用。”
杨岚又哭又笑,“我没有脑子,活该接受命运是吗?凭什么你出生那么好,会所的人都听你的,凭什么我就是烧烤摊的女儿,新鞋都买不起,凭什么呀……”
“开烧烤摊还是挺赚钱的。”
“他们赚钱也不给我花啊!”
李琊无言,去外面透气,靠在灰白的墙上食烟。
过了会儿,叶钊打着电话走出来,“嗯……不用担心,人在我这儿……好。”
见他挂了电话,她递了一支烟过去,有些沮丧地说:“我多管闲事了。”
“没有,你做得很好。”他接着她的火点燃烟,深吸一口,拢起眉,“橘子味儿?”
她笑了笑,“你抽不惯?我就喜欢这类,这边好难买到,还是托季超从上海带的。”
“还行。”
“你给他爸妈打电话了?”
“嗯,他们本来也在找人,补习班老师打电话说她这两天都没去。”
“这小孩,还好被我撞见。”
他静默半晌,问:“赵三是你什么人?”
“干爹拜把子的兄弟。”她一只脚抵在墙上,蹭了些灰下来。
“你干爹是和兴的?”
她挑眉,“你知道?”
“因为一些事有点儿交际,你小姑的茶楼也是和兴的?”
“算是吧……不然查了那么多娱乐场所,茶楼早歇业了。”
*
食完烟,两人回到客厅。没一会儿,杨嫂急冲冲赶来,就跟没见着叶钊似的,只管拉女儿的胳膊,“你跟我回去!”
杨岚和她僵持不下,“妈妈……痛!”
“痛!你还知道痛!”杨嫂一巴掌甩在她脸上,“要不是我今天联系补习班老师,还不知道你没去。一节课两百,你在外面鬼混也有个限度。”
杨岚捂着脸,“我鬼混!好,我就是鬼混,打牌输了十六万八,跟你回去,你来还?”
杨嫂倒吸一口凉气,扯上她的头发,“你说什么……”
她们撕打起来,李琊和叶钊费劲地分开他们。叶福龙从虚掩的门缝里走出来,“怎么闹起来了……”
杨嫂怒极,指着他的鼻子说:“说好两家再不来往,你看看你的好儿子,把我女儿哄去赌!”
“你不要,不要乱说!”叶福龙对上儿子凌厉的眼神,退回去,关上了房门。
“要不是叶钊和杨岚联系,她怎么会在你们家?这个事情,你们要负责任的!”
杨岚去拽她的衣摆,“妈,跟舅舅他们没关系……”
“我和你爸爸到处找你,差点去报警,你倒好,躲到这里!是不是他们骗你去——”
“别争了!”李琊大喝一声,胸膛起伏
,不住地抚摸鼻梁,骂人的话将要脱口而出。
叶钊轻拍她的肩膀,指着卧室门,“你和这位同学去我房间。”
她蹙眉看他,得到一个放心的眼神,才和庞景汶进了房间。
“表姐,我们坐下来好好说。”叶钊说着关上门。
狭小的空间堆满了书,李琊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就听见外面传来砸凳子的声响。她转身要出去,被庞景汶拉住,“不要去,已经够乱了。”
杨嫂是非不分道出的怨怼,在不隔音的房子里回响,一字一句落入耳。她坐在成摞的书堆间,想起小时候,她也是这样躲在狭小的地方,听着小姑和男人互相辱骂,无声地哭泣。后来,她不再落泪,用咒骂与暴力将脆弱的封锁。
“连个空调都没有。”她环视一周,瞧见庞景汶蹲在角落抹眼泪,“诶,至于么你。”
庞景汶抽了抽鼻子,“我怕她妈妈不让她上学了……杨岚不坏的,她只是贪玩。”
“你这样没少受她欺负吧。”她坐到书桌前的凳子上,递给他一支烟。
他伸出手,又局促地收了回去,“抽烟不好。”
“你喜欢她。”她料到他不会答话,笑笑说,“玩贝斯多久了?”
“一年,还在学。”
“没组乐队?”
“之前和琴行的朋友组了一个,解散了。”
她随意翻看着桌上的书,“被踢了?”
他怔了怔,“你怎么知道……”
她朝他看去,“没见过你这样的贝斯手。”
“贝斯手……应该是什么样子?”
“没有应该是什么样子。肯学贝斯的不多,你为什么选贝斯?”
“很酷。”他挠了挠耳背,“其实我学的电子琴,他们组乐队差个贝斯,叫我改练贝斯。后来找到别的贝斯手,我就退出了。”
“你不喜欢贝斯?”
“不!特别喜欢。”他摇头,眼里蓦地有了光亮,“John Paul Jones是我最喜欢的贝斯手。”补充道,“齐柏林飞艇的贝斯手。”
“我晓得。”她往烟缸里抖了抖烟灰,“果壳空间知道吧?我周末都在,有空来玩。”
“啊?噢……好。”
叶钊敲了敲门,随后推开门。李琊走过去,扶住他的肩膀,往客厅看了看,“她们走了?”
他侧过身去,与她保持一寸的距离,“劳烦你宽限几天,对他们家来说也不是一笔小钱。”
她“嗯”了一声,闷闷地说:“你不要跟我这么客气。”
第十七章
庞景汶乘车走了,剩下叶钊和李琊走在人行道上,相顾无言。
秦山说“他们家比较复杂”,杨岚说“我们家不是你想的那样”。看过这一出闹剧,她终于明白原由。没有人愿意将这些透露给一个外人,她无异于掀开他的伤疤窥探隐秘。
她停下脚步,说:“我不放心杨岚所以才告诉你……不该让你掺和的。”
“没有。”他的声音轻轻柔柔,却有一分疏离,“让你看笑话了。”
“谁家没点事儿。”她攥紧了衣兜里的烟盒,“叶钊,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啊。”
“哪样?”他还穿着染了酒渍的衬衫,路灯的光穿过枝叶映在顷长的身影上,没有风尘仆仆,没有疲倦不堪,他站在她面前,漠然地。
若是今夜有月亮,他可比拟皎洁月光,清清冷冷,离她好远好远。
“没有人怪你。”他抬手揉她的头发,“我说了,你做得很好。”
“你不能讨厌我。”
他在她鼻梁上轻刮一下,“怎么会,好歹你也是客户。”
“不是。”她攥住他的手腕,被他巧妙抽回。日夜徘徊在心中的话呼之欲出,她转过身去,“算了……请我吃布丁。”
“好啊。”
她同他并肩走着,“你怎么喜欢吃布丁?”
“还好。本来想戒烟,学着他们吃糖这些,结果没戒成,倒养成了时不时吃个布丁的习惯。”
*
便利店里面生的职员在岗,叶钊买了两盒布丁,李琊说:“老板也要付钱啊?”
职员疑惑地打量他们,“老板?”
“没事。”叶钊接过零钱。
李琊双手负在背后,跟着他走出去,“员工都不认识你。”
他拆开布丁的包装,递给她一盒,“名义上这家店是老秦的。”
“你是合伙人的事情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她取出勺子衔在嘴里,撕着密封薄膜,手上用劲,不知怎么勺子掉了下去。
“用我这个。”他直接把勺子放进她手上的盒子里,“可以避免麻烦。”
将前后听到的消息联系起来,她几乎确定他家里欠了贷,并且不是小数目。
慢吞吞吃完布丁,两人已走到茶楼前的路口。李琊把空盒子丢在垃圾箱里,故作轻松地说:“请我吃布丁,附赠送我回家,下次要怎么还你才好?”
“陪我散步回去。”他说完笑笑,“好了,我走了。”
“叶钊,你不能因为杨岚因为和兴就疏远我。”
他轻呼一口气,“妹妹崽,不要这么敏感。”
听见他念“妹妹崽”,她有些心酸,却笑得眉眼弯弯,“我最机灵了。”
“谁能比你聪明。”
“你答应我。”
“为什么?”
“好不容易多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她眼里皆是恳切,依旧傲然道,“我不管,你答应我。”
“好。”
*
茶楼灯火通明,董婆婆坐在吧台后看电视,见李琊进门,笑着说:“唉哟,我们幺儿回来了。饿不饿?厨房煮了你喜欢的小汤圆。”
她摇头,“小姑不在?”
“她和你干爹去看房子了。”
“看房子?”她走到吧台里面,拿钥匙去开上锁的柜子,打开来却只有杂物,“你知道姑姑把我的烟放哪儿了吗?”
“妹崽家家少抽点烟。”董婆婆经不住她甩手撒娇,指了指上排的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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