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迟垂眸道:“人生哪有什么固定的轨迹之分,至于我在帝南还是清远,也不是我说了算的啊。”
许见栖笑了笑:“你说的是。”
“那许神,我先回去洗漱,刚从车上下来一身都是味儿。”甘迟半张脸掩在围巾背后,眼神困顿,“早点休息。”
许见栖点点头,柔声道:“去吧,我再擦擦厨房就也去洗漱了。”
甘迟点点头,掏出钥匙,回了自己家。
她先环顾了一下室内,一切都和几天前她走时别无两样,又拎起自己的书包走进卧室,把背包里的衣服丢进洗衣篓,再拿好换洗衣服去浴室准备洗漱。
浴室里十分干净整洁,甘迟在出门前一天特地请了家政阿姨过来打扫,出门几天也没见落什么灰,她站在洗手台前,抽了张洗脸巾,正准备洗漱,眼角余光却注意到了什么,整个人僵在原地。
由于头发太长,洗漱不方便,她在家里很多地方都随手放了批发的黑色发圈。阿姨长期来收拾房间,知道她的习惯,之前找不到发圈甘迟还特地和阿姨强调过,所以家政阿姨每次看到也就放任着,上回匆匆忙忙离开,她记得很清楚,自己从头发上把发圈取下来,随手放置在了浴室,可能还顺带粘了几根长发,但——
现在洗漱池旁边的置物架上空空如也。
而出去的这几天,她也并没有请家政阿姨上门。
这一宿,暴雨滂沱。
重重乌云掩盖苍穹,粗壮的闪电自浓黑的夜空落向大地,将夜幕撕裂开来,轰隆的雷声伴随着硕大的雨珠,风雨飘摇之下,挂在枝头的黄叶被砸落满街,一地荒芜 。
暴雨连下了好几天,秋日清爽的季节感全然被掩埋,寒冷的气息直直钻入人心,甘迟连续几天早到晚退,却都没有再见到闻韶,不自在地混沌过了一周,在周五的某个晚自习,她照常收拾好书包走出教室门时,却正好撞见他。
许久不见,他似乎瘦了些,脊背挺直,侧脸在冷白的顶灯下显露出某种大理石般的质感,坚硬冰冷,高挺的鼻梁在灯光下投射出一片阴影,长睫微垂,眉眼浓黑,黑白分明之下,那股秾艳气息彻底消散无踪,与之一同不见的,还有那几分难得的轻狂少年气。
此刻,他竟有几分传说中的闻家人该有的模样了。
甘迟看见他,原本有很多话想说,询问近况,打探消息,掌握剧情……可所有这些在对上那双如墨一般的眼瞳时,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话。
“好久不见。”
“……这不是见到了。”闻韶说完,自然而然地朝她走过来,接过她手中略有些沉的书包,单肩背着。
他还空了一只手,正朝着甘迟展开手心。
甘迟看了看,只犹豫了片刻,便伸手握了上去。
……这只是,只是……配合。
甘迟压下心中那不明的悸动感,虚握着闻韶的手。
他的手很大,属于劲瘦的类型,薄薄一层皮肉覆盖之下就是匀称的骨相,但甘迟的手恰好相反,她骨架小,浑身没几两肉,但手上倒是匀了不少,轻轻一捏能摸到一团软乎乎的肉。
闻韶轻轻扯了扯甘迟,两人离得更近了些,肩并着肩,闻韶试探性地挠了挠她手心,分开她的手指,俩人十指紧扣。
“怎么这么晚才出来。”俩人并肩走着,校园里一片空旷。
“写了一张卷子,抬头就发现十点多了。”
“嗯。”闻韶回她,“晚上几点睡的?”
甘迟:“一点……半吧,偶尔睡不着那不能怪我。”
闻韶:“早上几点起的?”
“六点半。”甘迟说。
闻韶摇了摇她的手:“你不老实,他们说你六点半已经在教室背了半页单词了。”
“……好吧,五点多。但我真的睡不着,躺床上发呆还不如来学校——”
“是什么让你不安了吗?”闻韶说,“甘迟,我说了,有事情要第一时间来找我。”
甘迟静默半晌,说:“……可是你都没来啊。”
语气中,有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委屈,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轻轻勾起,闻韶心里无端泛起一抹狂躁,他紧握住少女柔软的手:“是我不好。”
“跟我回去睡,好不好?”他看着甘迟,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与示好。
第40章 前夕 “我吓唬她干嘛呢。”
校园寂静, 两人走在林边小径上,脚下是堆积在一起的腐败落叶,空气中还弥漫着潮湿腥咸的味道, 残余 的水珠掩埋在落叶缝隙之中, 一脚踩下去,不留神便会沾湿鞋面。
昏黄的路灯光芒透过横生的枝丫投射而下, 朦胧晦暗的光影氛围中,一切心绪与行为都笼罩了一层隐秘的暧昧。
甘迟犹豫许久,刚要开口,便依稀听见旁边的林子里有人低声说话,她偏头扫了一眼, 两个人影伫立在高大的梧桐树下,路灯的光影只照出了二人的轮廓。
闻韶跟随着身旁人的脚步顿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头一皱,刚开口发出了第一个音节, 便被甘迟一把拉住, 她竖起手指“嘘”了一声, 闻韶便噤了声。
林中, 身形较矮的那个人影背靠着树干说了些什么,高个的人影似乎笑了声, 圈住了那人, 低头凑了过去。
闻韶不解地转头看向甘迟, 脚底一动,掩埋在落叶下的碎石渣在寂静深夜发出一声轻响,动静不大,但引起了林中那对小情侣的警觉。甘迟一把拉过闻韶, 俩人躲在粗壮的树干背后,隐约听到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时间在此刻被拉长一般,许久过后,重归寂静,她才长松一口气。
“躲什么?”闻韶低声问。
“这年头小情侣谈恋爱多不容易啊,好不容易凑一起了还打扰人家,多不道德。”甘迟压低声音道。
闻韶:“打扰什么了?”
甘迟越过他,探头往树后看了一眼,眼见着人越走越远,林中只有婆娑树影,悄声道:“当然是打扰人家进一步交流了,青春期荷尔蒙迸发,小年轻谈恋爱巴不得整天粘对方身上,牵个手都能心跳半天,有机会当然要抓紧时机亲……咳,电视里都这么演的。”
闻韶轻轻“唔”了一声,也不知是赞同还是回应。
甘迟收回目光,这才意识到俩人此刻的姿势很不对劲,闻韶被她拉到树后,俩人手还交握在一起,距离近到能感觉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你心跳得很快。”闻韶轻笑一声,“也是荷尔蒙吗?”
甘迟呼吸一滞,猛地拉开两人的距离,手却依旧被牵住,像紧绷着的弓弦。
她张了张口,想辩解,可却如他所言,那颗躁动的心此刻就像在嗓子眼,堵得她不知道说什么, 都好像要交付全部一样。她无端有些紧张,下意识抿紧了唇,猩红的舌尖在唇缝间一闪而过。
闻韶倚靠在树干上,眼中落满了晦暗的光。他问:“那——你要亲我吗?”
甘迟垂眸,扫过二人交握着的手,轻轻一挣,便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抬眼看着闻韶,说:“你喝酒了?”
适才被冷风压制住的酒气丝丝缕缕地在二人之间弥漫,闻韶仰着头,无所谓地“嗯”了一声。
她退后几步,扯出一抹笑:“那怪不得,刚刚就是有些应激的过敏反应,导致心率有些失常……见笑了。”
闻韶目光沉沉,良久,把滑落肩头的书包往上一带,叹息一般轻飘飘地说:“走吧。”
路上,甘迟解释说自己是因为家里进了小偷,晚上都在防备着,所以睡不踏实,打算过几天就去找过房子,闻韶了然地点头,也没多问,便带着她走,甘迟心里默默叹息,感叹校草真是个大好人。
只是原本以为是坐车回闻家,但闻韶带着她从学校东门步行出去,进了一所附近的小区。
“锦绣园?”甘迟疑惑地跟着上楼,刚踏进门,便看见了十分熟悉的布置。
租住在幸福里时,因为是老人家留下来的房子,即使有些不合心意的地方,她不太好进行大改,只换了些家具的装饰布料。暑假闻韶过来给她补习时,她偶尔会随口提几句,比如比起原木色更偏好白色的家具,可惜不耐脏,打扫起来很麻烦,比如喜欢颜色偏浅的窗帘和被套床单,比如喜欢带飘窗的房间,在上面铺上厚厚的毛毯,丢一堆毛绒玩具,会想一整天都赖在上面。
这些闲聊似的话说的很少,大多也是见缝插针似地夹杂在“不想写作业”和“这题实在不会”等等耍赖性话语之中,企图以这些唠嗑的闲话躲避作业的纷扰,但闻韶从来不吃这一招,满脸平静地听完她随口扯淡,最后还能记起她某道题又套错了公式,并且开始集中补习这类题型,惹得甘迟敢怒不敢言。
这些闲话都是顺口一提,连她自己都是说过就忘,但没想到他每条都记下了,并且在这处,原本是作为她的酬劳的房子里,一点点按照她的想法实施落地。
最终打造出了她之前的居所都没能达到的理想模样。
闻韶在门口挤了些免洗洗手液,在慢慢搓着手,目光淡漠地扫过室内,闻言转头看她,“太晚了,回闻家有点远,先在这住着,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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