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要回去呢?一直在这里不好吗?
她也曾这样问过自己。
在这里,也有人对她报以恶意,但大多数人都很友好,她也有了要好的朋友,有固定的居所,有人生某个阶段奋进的目标……还有,某个对她很好的人。
可就是不一样的。
梦境与现实,就是不一样的。
她长叹了一口气,从旁边拿起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仔细地装进了一个宝蓝色礼品袋中。在把东西放到桌上时,不小心碰到了旁侧一个看着有些空荡的礼品盒,盒子“笃”的一声掉在地板上,很轻。
甘迟弯腰捡起,摇了摇,没听见什么声响,看盒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索性直接打开磁性搭扣,入目的是丝丝絮状的浅蓝色装饰纸,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保护着最上方娇柔的白蔷薇头饰。
那朵花有些褶皱很难抚平,当时被紧紧攥着,甘迟废了很久的劲,才让它看起来依旧簇新。
但只是看起来罢了。
她把这朵花一并收拾好,并排放在礼品袋旁边,而后仔仔细细地审视了一番自己收拾好的东西,只觉得自己在这里生活这么久,临了竟没有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
窗外又簌簌下起了淅沥沥的雨,细密的雨丝淋在玻璃窗上,甘迟起身拉上窗帘,却在往窗外一瞥中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
车外倚靠着一个人影,没打伞,只静静在雨幕中伫立,长外套的衣角在风中翻飞,露出里面雪白的衬衫。
甘迟拉着窗帘的手一紧,险些把布料给扯下来,她匆匆忙忙地下楼,等电梯时半天都没来,她直接从狭小的楼梯间往下跑,等跑到楼下,车门恰好被关上,她不由得高声喊了一声。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她还没来得及理清脑海中的思绪,身体便先一步地做出了这一系列的行为。
她坐在车里时仍旧在大喘气,脸上因为跑得太急而毫无血色,长发凌乱,脚上还蹬着家居的棉布拖鞋,张叔很有眼色地说要去买点东西,车内只剩他们俩人。
“跑什么?”闻韶一边拿着手帕帮她擦手心里沾上的灰尘,一边皱眉看着她。
甘迟老老实实地伸出双手,这样的动作已经做了很多次,以至于俨然生出了肌肉记忆。
她摇摇头,说:“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会跑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会叫住他,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赖上来。
闻韶看着她,却无端地心情很好,他隔着手帕摩挲着她的指尖,抬眼看她,说:“我知道。”
他的眼睛生得极美,尤其目光流转之时,外界的光芒投射在瞳孔里,像细碎的星子落了满湖。
甘迟不敢直视那双眼睛,她低垂着眼,犹豫片刻, 还是没抽回手。
良久,她低声说:“明天就是你生日了。”
闻韶似乎极不喜欢这个话题,听到“生日”两个字,整个人的情绪可见地低了下来,良久,他轻轻“嗯”了一声。
“明天就成年了啊。”甘迟说,“您怎么不在家里准备宴会呢?”
闻韶:“烦,出来透透气。”
甘迟“噢”了一声,没再说话。
车厢里,许久没有声音,甘迟被熟悉的暖香包裹着,紧绷许久的神经在此刻缓缓放松下来,困意就这样悄然席卷而来。
她打了个哈欠,眼中渗出些泪水,她抬手粗暴地抹了抹,水色晕染开来,眼尾一片红。
“甘迟。”闻韶突然出声。
甘迟“嗯”了一声。
“今天是我17岁的最后一天。”他单手撑着额头,目光不知飘向何方,声音清淡,“从小生活的环境让我总是在猜测别人的心思和行为,不断做预判,再根据需求把自己塑造成各种样子,乖张、暴躁、冷漠、骄矜……扮多了,自己也变成了这样,后面很多时候,自己在想什么,想要什么,犹疑与权衡永远在行动之前。就这样,过了17年。”
“可是当我回想起来,又总是会为缺失的童年与少年情怀而感到遗憾……遗憾的当然不是自己没做的那些中二傻逼事儿,而是我很少随心所欲、毫无顾忌地去做一些事,自己给自己套了一副枷锁,以至于再去做什么事情,总觉得像别人手里的傀儡,在按照别人规划好的路径而活。”
甘迟罕有地看到他流露出这种情绪,静静听着,一边回顾着书中描绘的校草形象,又忍不住和真正接触到的这个人做对比,良久,她说:“你这样就很好。”
她想,比书中那个所谓的万人迷校草要好千倍万倍。可想完,她又觉得自己在犯傻,这原本就是一个人,只是一个用文字描绘,另一个此时在她身侧。
闻韶支着额头笑了:“倒是难得听见你夸我一句。”
甘迟偏了偏头:“我哪有?明明之前好话说了一箩筐吧?你才是每天都在打击我。”
“嗯?你说了什么好话?”闻韶说道。
甘迟掰着指头数:“你很聪明啊,每天不看书不上课还能考第一,很多题扫一眼就会,哦对,你还很有钱,家世很好,性格虽然有点恶劣,都说你凶,不过我觉得还好?而且你长得很好看,很多人都喜欢你,仅这一点就可以掩盖其他绝大部分的缺点了。”
甘迟一口气说完,才发现自己胆子是真的越来越大了,也不知是不是困晕了,这么不怕死的话也敢直接说出来。但闻韶竟然没生气。
他问道:“我好看?哪里好看?”
甘迟顺着他的话,往他脸上看去。
他是哪里都好看的,乌发浓密,眉目颜色是深沉的黑,在雪白的肤色下有种强对比的浓郁美感,最好的水墨也画不出来这么好看的眉眼,鼻梁高挺,再往下……她微微偏开了眼。
“既然很好看,那……你喜欢我吗?”闻韶跟着偏了偏头,穷追不舍一般。
甘迟攥紧了手里握着的真丝手帕,说:“不……”
闻韶伸出食指抵住了她的唇:“换个说法。你以前喜欢过别人吗?”
甘迟屏住呼吸,唇上冰凉的手指触感让她大脑完全无法思考,良久,她才摇摇头。
闻韶乌沉沉的眼睛看着她:“那你是喜欢我的。”
你喜欢我,你不知道,我知道。
甘迟张了张口,想辩解,心脏却跳得异常快,喉咙像堵了什么一样,以至于不能出声了。
闻韶另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抽出了她紧攥在手心的帕子,把自己的手挤进去,俩人以极为亲密的姿势十指紧扣着。
“你心跳得好快。”
“手心也全是汗。”他又说。
“还有……”
甘迟哑声道:“……别说了。”
“还有,”闻韶抓着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胸膛,“我也是。”
他松开食指,指节屈起,抵着少女清瘦的下巴,偏头吻了过去。
在少年的17岁尾巴尖儿上,他终于随心所欲了一回。
时针悄然掠过12点,少年迈入成年人的门槛,青葱轻狂时第一个吻的是她,成年后的第一枚吻也献给了她。
那个他喜欢的她。
第42章 分手 亲一口,分个手。
零点过后, 闻韶的手机传来不间断的震动,大量的短信、电话涌进来,他却浑然不顾, 食指摩挲着少女泛着水色的唇, 低头更深地吻了下去。
良久,甘迟靠在车窗边微微喘气, 发烫的脸颊紧贴着冰冷的玻璃,闻韶看不过眼,张开手掌贴在她与玻璃之间,就像捧着少女的脸颊一样。
然而那手却极不安分,本来只是虚虚托着, 后面收拢手指,轻轻捏着她脸颊上的软肉,一捏一放,甘迟毛茸茸的头也跟着一摇一晃。
“你……”甘迟轻皱着眉,试图从自己脑中的词汇库中找到一个能准确痛斥他这种恶劣行径让他羞愧并且清醒一些的词。
找不到。
“你不对劲。”她只好这样说。
闻韶还以为她要搜罗出什么词来骂他, 等半天没想到是这个, 他没忍住笑出了 声:“噢, 你很对劲。”
甘迟气得一把甩开他的手, 怒瞪着他:“你为什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闻韶摩挲着指尖,上头还残留了几分少女脸颊柔软滚烫的温度。
甘迟喜怒很少浮在脸上, 时常望过去, 她的情绪都是淡淡的, 即便生气,也只是脸色偏冷,眼皮半垂,嘴唇会往内微抿, 看着很不好接近,但此时她似乎是气极了,脸上的底色仍是苍白的,双颊的绯红颜色还未褪尽,嘴唇微张,眼睛瞪得很大,眼尾自然垂落,情绪在眼中翻涌,竟令人生出几分目眩神迷的感觉来。
闻韶凑上去,含住她的下唇,轻轻咬了一口。
“你说,我在做什么?”话语间,滚烫的呼吸彼此交缠。
“你疯了。”甘迟闷声说。
闻韶伸手拨开粘连在她脸上的头发,手指顺着那缕发丝绕了一个圈,轻轻松手,那缕头发便滑落了下去。
“我喜欢你,这个你知道了吧?”他说,“你也喜欢我,而且,我们是恋人关系,为什么不可以?”
甘迟被他圈在车内一角,狭小的空间里全是他身上的气息,她近乎抓狂道:“我们不是!我们只是协议,只是假装的,你需要的只是一个挡箭牌工具人不是吗?你有自己的路要走,这些和我都无关了,而且,你怎么可能喜欢我?我们……我们在这里,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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