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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嫌吃了师尊软饭后(鹤青烟)


“三下。”
冷风萧瑟席卷长街,将装饰的五光十色的缎带和花灯吹得微微飘荡,也吹凉了少年方才还火热跳动的一颗心。
他不甘心,几乎是下意识又将铃铛摇了三下。
依旧毫无动静。
“哈哈哈,”爽朗笑声在长街响起,丘宿鱼眼睛眨了又眨,“师弟,这下可不能再怀疑师兄对你图谋不轨了吧?”
聂更阑蓦地仰头与他对视,唇慢慢抿紧,试图从他脸上看出别的痕迹。
他是否看出自己的手足无措和心慌意乱,在给自己递台阶下?
丘宿鱼却已经转身朝前大步走去,“走了。这只梵音铃,送你了!”
聂更阑一愣,碎步小跑不由自主跟上,但又装作不经意地问:“为何要送我?”
“师弟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尤其是容貌姣好的都有些臭屁自狂,生出误会也是正常。”
“这只梵音铃横竖对我也没什么用,你就收着,倘若我真的情动心动,铃铛随时会发出警示。”
“这下,你可以放心跟着我赏灯花了吧?”
他话里周全滴水不漏,全然是将即将步入十七岁的聂更阑当成一个心思敏锐又自恋多疑的少年。
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聂更阑不知这算不算得上是好事,是该庆幸心底隐秘的一丝情愫没被发现,还是该暗叹这一点微末的感情没被当真?
丘宿鱼仰天大笑拍了拍聂更阑肩头,“还发呆?走了。”
聂更阑看着大步往前走去的宽阔背影,定定站在原地。
他郑重地将梵音铃收进储物袋,小跑着再次追上那双长腿。
桐月城笙歌鼎沸,暗香流动,欢笑吆喝交织,满城大街小巷五光十色,一派繁荣。
接下来的路程,丘宿鱼神色与平日一般无异。
聂更阑起初还浑身不自在,时不时偷偷瞥一眼身侧的人。
心里的纠结又偷偷浮上水面——他是看穿了自己在给台阶?还是根本好无所觉,单纯地认为自己就是一个臭屁的自恋少年?
不过丘宿鱼往日张扬惯了,若让他这么藏着掖着自我伪装也是一件难事。
聂更阑仿佛一只暗处的小兽,心事重重偷窥了许久,见对方神色始终如常,才渐渐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撇去那点混乱酸涩的情愫,寒风将脸上的热意吹散,任由自己沉浸进入桐月城的夜色景致。
“时辰差不多了。”
丘宿鱼招呼聂更阑来到一处花灯摊子前,“师弟,过来挑几盏,咱们也凑凑热闹到河边放花灯。”
聂更阑被满摊子的花灯迷了眼,造型千奇百怪各式各样,仙鹿兔子灵珠花草应有尽有。纠结许久,他挑了花、好、月、圆四盏花灯。
丘宿鱼笑吟吟道:“看来师弟已经想好许什么愿望了。”
随后,两人各提两盏花灯,随人流慢慢向绕桐月城边缘而过的一条宽阔的河走去。
河面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将花灯放了,顺着汩汩流水沿河飘下。满河熠熠生辉仿若星罗棋布的亮芒星子,煞是好看。
“花好月圆,师弟,你要这花好,还是月圆?”丘宿鱼这时问。
聂更阑忙着张望四周穿梭如织的人群观察旁人都在做什么,闻言随意回答,“都可。”
丘宿鱼便将月圆递给他,“喏,你要不要在花灯上写下愿望?那边有摊兜售纸笔。”
“不是说,愿望写出来就不灵了么?”
聂更阑第一次赏花灯,有些手足无措,对一切流程都是一知半解,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在绿苑从来不被准许出门,更年幼的那几年,身为小乞丐整日饥一顿饱一顿,哪有闲情过年节赏什么花灯。
丘宿鱼拉起聂更阑往贩卖纸笔的摊子走去:“写下来将纸叠好,别人看不到就能有机会实现。”
聂更阑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他提笔时就像一只护食的小狗,一会儿用手遮挡自己的花笺,一会儿又卷起花笺一角,生怕别人看到写的内容。
磨蹭许久,两人终于将愿望写完,分别塞进自己的两盏花灯。
一盏,顺水漂流而下。
一盏,形似孔明灯,点燃缓缓升空飞去。
漫天灯火下,丘宿鱼抚了抚少年的发顶,“可以闭眼许愿了。”
少年合上掌心,嘴唇翕动,默默把心里的愿望诉诸。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慢慢睁眼。
四周不断有新的人涌到河边,天空和河面的花灯数量庞大可观,璨若星河。
绚烂灯火映入聂更阑淡色的眼眸,眸子盛着斑斓壮阔的世界……也逐渐盛进一道宽阔的身影。
丘宿鱼站在聂更阑面前,好奇地盯着发呆的人晃动手臂,“怎么放个花灯还魔怔了?师弟,你可别变痴傻了,师兄可不负责养你一辈子啊,醒醒师弟!”
聂更阑一脚把映入眸子的人影踢了出去。
“你傻了我也不会傻,”聂更阑咬牙,末了又正色道:“师兄,花灯放完了,能否带我去个地方?”
寒风呼号,北域冰雪千里。
不过阵法内并不能感受到这一切。
聂更阑再次经历挤压窒息的感觉,从传送阵出来后大口喘气。
丘宿鱼环顾四周苍翠群峰,不禁赞叹:“不愧是地处西南,与北域的冰封千里天差地别,山峦常青,甚好甚好。”
聂更阑望向前方熟悉的聂家庄,心中略有不安,“师兄真能帮我?”
丘宿鱼:“你知不知道,连续使用传送阵法极为耗费灵力元神,我既然千里迢迢带你到了聂家庄,何不送佛送到西?”
两人一路慢慢行至聂家庄的广场,再往前靠近,便不能了。
丘宿鱼:“这里有结界,师弟且退到一旁躲着,我去替你问。”
聂更阑于是退后数十丈藏到一棵巨树后,看着丘宿鱼朝那层结界走去。
他其实渴望和生母沈端枫见一面。哪怕母亲已经对他失望厌弃,他还是想亲口解释,那日并非他不愿下山,而是身不由己。
“咣!”
一声巨响惊动了沉思的聂更阑,四周森林群鸟惊得纷纷冲天而飞。
聂家庄结界遭受重创,很快庄子冲出一队人,王管家从人群里走出向丘宿鱼拱手:“敢问道友从何而来,夜访聂家庄究竟所为何事?”
丘宿鱼眉眼上扬,“好说,你们家二少爷在十五之夜过来,想求见生父生母一面,还烦请道友代为通传。”
“二少爷?”王管家惊疑不定打量眼前的青年,“你是说,少爷现在在这里?”
“我要先确定聂家庄及其夫人对亲儿子的态度,才好告知你们他的去处。”
王管家忽然明白了什么,冷笑道:“你莫不是绑了二少爷作人质过来试探老爷夫人口风的吧?你想要天材地宝,法器灵石?还是灵丹妙药?”
“我要的话,你们能给多少?”丘宿鱼扬扬眉。
王管家冷哼一声:“你们这些乡野散修当真胆大包天,主意竟敢打到聂家庄身上。”
“你若想讹法器珍宝,劝你还是早死了这条心,我们老爷早已宣布和二少爷断绝关系,你难道不知道?小子,下次打听清楚再行事,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王管家放完话,往四周瞧了一眼,树影绰绰,灯火通明,并无人影。
他一挥手,带人撤退回了庄内。
丘宿鱼立在结界外,半晌,才慢慢离开,走回那棵巨树背后。
聂更阑从树干后走出来,一时与丘宿鱼相对无言。
“师弟,不若师兄直接将这结界劈开带你闯进去?”丘宿鱼十分认真地提出建议。
聂更阑苦笑:“别开玩笑了,这样只会让他们会更憎恶我,况且你今夜频繁用传送阵耗费了不少灵力心神,再大动干戈实在不妥。”
说着,他无声望向那片气派连绵的建筑群,
他不过是想在新年和生母见上一面,就这么难么?他们竟连这个机会也不肯给。
巨树投下的一片阴影里,聂更阑身形恰好藏在其中。
光线虽然昏暗,可化神期目力非凡,丘宿鱼依旧将小师弟黯淡的眸光和泛红的眼尾看了个一清二楚。
“你先别哭,”丘宿鱼在巨树前踱来踱去,脑子急速转动,“师兄再想别的办法。”
“有了!”
丘宿鱼按住聂更阑双肩,将他重新藏到巨树后,“你在此处等着,师兄去去就来。”
聂更阑甚至来不及回应,丘宿鱼身影已经一闪而逝。他环顾四周,哪里还有他的人影?
丘宿鱼身形如夜鸟钻入结界,匿息法宝亮了亮,随后顺利踏入聂家庄。
这幻形可维持一刻钟,一刻钟后便会打回原形。
夜鸟扑簌双翅向前飞去,不多时已经赶上方才的队伍。下方,王管家正带人疾步往回走,一边吩咐护卫,“在清风苑四周增派人手,夫人院里有任何异动立即来报。”
“是!”
夜鸟眼珠子骨碌一转,跟在这群人的后面低飞滑翔,一路尾随护卫飞至东南方向的清风苑。
靠近清风苑地界时,夜鸟立即察觉出四周藏匿了无数探查灵识元神的法器。
不过,这些在它眼里都敌不过自己身上的息神仙草。
夜鸟无声掠过清风苑,果然法宝和法阵探测皆没有任何反应。它飞入院子,直奔正厅而去。
正厅灯火通明,人影幢幢,侍女衣裙飘动,往来不绝。
里面在设宴。
可显然只有一个女主人在首座,聂家庄的家主并不在里头。
夜鸟趁乱潜入正厅,潜伏在一根朱色正梁上方。
才没多久,女主人沈端枫似乎身体不适,观赏一阵歌舞后,便由侍女搀扶着进去了。
直到进了房内再无他人,银铃才终于出声埋怨,“夫人,十五是何等重要的日子,老爷竟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不来你这,倒去了渺渺仙子的住处。庄里的人已经察觉不对,都在私下议论夫人是不是……”
银铃说到一半自觉不对,猛地打住话头。
夜鸟听到一道清亮柔和的声音从房中响起:“你在乎这些做什么,又不是不知他的为人,已经被虫子蛀空的树根,我们是没法救回来的。他对我无情,我更不会劳心劳力替他费这个心思。”
“好了,命人端一桌酒菜进来,我们主仆二人也好好过个花灯节吧。”
“嗯!夫人,婢子这就去。”
房门打开的一瞬,夜鸟无声无息闪进去,房门在身后再度关上。
房内,沈端枫端起茶杯撇去茶水的浮沫,正要饮下,忽然眉眼淡淡扬声开口:“阁下既然深夜造访,何不现身一叙”
聂更阑在巨树后等了一刻钟。
一刻钟后,丘宿鱼顺利返回。
聂更阑眼含期待地看他,丘宿鱼却摇摇头,“师弟,我尽力了。聂家庄守卫森严,我若是强闯你母亲的清风苑,恐怕有去无回。”
聂更阑目光瞬间黯淡下去。
“行了,别垂头丧气,”丘宿鱼摸摸他脑袋,“起码我们尝试过,已经不留遗憾,不是吗?”
他开始布下传送阵,把少年拉到身旁,“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再待下去只会徒增伤感。”
聂更阑默不作声任由他把自己拽进传送阵。
消失前,他忍不住朝聂家庄投去最后一瞥。灯火和月夜笼罩其间,群山在半边庄子上投下黢黑的阴影。
一阵天旋地转,两道影子消失在巨树阴影之下。
聂更阑已经记不清今夜是第几次从传送阵出来。
甫一冒头,他正要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拽到身边。
聂更阑踉跄一步靠在丘宿鱼身侧与他紧密相贴,懵然不知所以,“怎么?”
丘宿鱼紧抓他手臂,聂更阑头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咬牙切齿的表情:“传送阵出了问题!”
聂更阑讶然:“怎么会这样?那我们现在——”
他茫然一转头,才惊觉四周不是一片花灯灯海的桐月城,亦不是灵音宗山下的杳鹤城。
此处乃是一片茫然无边的林海。冷月高悬当空,没了温馨绚烂的花灯映照,月亮在群峰和林海的映衬下透出几分阴森诡异。
“传送阵为何出了问题?”聂更阑心下一凛,隐隐传来不好的预感,“莫非是——”
一阵突兀的尖细怪笑响起将他打断。
下一瞬,一个穿白衣的鬼魅身影出现在他们十丈开外的大树前。
除了白衣人,他身边还跟随了三十多个同样身影虚化在阴影里的随从。
“我当是哪里飘出令人作呕的名门正派的臭味,还真来了两个小卒,哈哈哈哈!”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聂更阑心口处莫名被揪紧。
白衣人?
在他遥远的记忆里,白衣人声音冷清,行事神秘不张扬,永远独来独往。
对,这不是白衣人。说话声音,气场,行事风格,都不对。这人绝对不是!
丘宿鱼淡淡撩起眼皮子:“诸位可是魔族的道友?”
一个随从发出桀桀的阴森笑声:“呸!谁跟你是道友!休要把我们与魔族那群腌臜之人相提并论,我等来自无间魔域,这是我们的尊上,白衣魔尊!”
“无间魔域,白衣人?”丘宿鱼不动声色打量伫立在最中间的人影。
不得不说,这些人魔气浓郁强悍,倘若只和这白衣人对战,他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看来今夜传送阵有异是对方早有预谋,他们横竖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聂更阑忽然冷声质问对面:“你不是白衣人,你们到底是谁?”
白衣人神色一寒,骤然飞身而来,他身边三十多个随从也齐齐将两人包围在中心。
“无间魔域会铲除所有道貌岸然的仙门修士,上!别让他们活着离开无量山!”
说时迟那时快,伴随着白衣人话音落下,丘宿鱼一把将聂更阑推入不知何时布好的传送阵里。
聂更阑大惊失色,想挣脱法阵回去,但无论怎么使劲都无济于事。
只听得丘宿鱼的唇在冷月清辉下一张一合。
“师弟,回灵音宗。”
“若有机会,便搬救兵。”
丘宿鱼向来自诩实力不凡,怎么会还没打就主动提出要搬救兵?
聂更阑眼眶有热意迸发,终于忍不住厉声大吼:“师兄!”
无尽的黑暗砸下,传送阵迅速启动。
漩涡里,聂更阑死死屏住呼吸,眼前飞掠过无数虚影。
等到终于出来,人已经摔入灵音宗的结界里。
聂更阑摔到地面,被一个冰凉的东西嗑到下巴。
他早已满眼湿润,将那东西拾起,发现是丘宿鱼在杳鹤城“素心”茶铺曾经拿出过一次的玉佩。
聂更阑握紧玉佩。
须臾,灵音宗群峰上空传来凄厉的仰天长啸:“来人,魔族围堵,求你们救救师兄!”
妙音峰,正殿。
聂更阑浑浑噩噩被人扶进大殿,殿内陆陆续续有人现形,宗主、真君以及各峰长老都紧急赶到了。
安如风把聂更阑搀扶到宗主面前,温声道:“师弟,你同宗主说说,你和同门遭遇魔族围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量山!”聂更阑忽然疯狂膝行上前抓住宗主元千修的衣袍,声嘶力竭大吼,“丘宿鱼在无量山被魔族围困,他拼力将我传送回来,请宗主带人前往救援!”
元千修皱眉:“无量山,魔族?你们为何会出现在无量山?”
“他留在无量山御敌,将你送回来了?”人群中,独孤苍眠蓦地出声。他神色寒凛,眼里布满阴戾。
聂更阑猛地摇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染上疯狂:“没时间了,宗主,快去——快去——”
眼看他要陷入疯魔,元千修当机立断将一道灵力打入他内体。
聂更阑眼白一翻,彻底晕死。
元千修:“再这样下去他会走火入魔。安如风,你即刻点五十名弟子前往无量山,会有两名真君和三名长老带队,务必要把人救回来。”
“是,宗主!”安如风领命而去。
正殿内,气氛凝滞。
守卫弟子们更是人心惶惶,担忧地互相交换一个眼神。
一个白衣人已经把修真界搅得不得安宁,若魔族再伺机而动,流月大陆必然会陷入乌烟瘴气混乱黑暗的时期。
元千修:“好了,紫业擅阵法,你与玄芜真君带队前去无量山,这里有我们坐镇,尽管放心!”
“是,宗主。”
紫业和玄芜退离大殿。
“至于聂小友,”元千修看向躺在地上陷入昏迷的少年,目光投向独孤苍眠,“独孤带他回去歇息,等醒了再好好将今夜发生之事和盘托出。”
“是。”
独孤苍眠目光幽幽望向地上的聂更阑,五指屈起成爪,渐渐地握成拳头。
一阵呼啸风声掠过,独孤苍眠带着聂更阑出现在天境峰停剑坪。
“师尊!”慕容证雪火急火燎奔过来,神情慌张语无伦次,“听说聂道友和丘师兄出事了,他们被魔族的人围剿,情况怎么样了,怎么只有聂道友,丘师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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