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赤司征十郎活着,远比一具尸体更有价值。”他说。
针锋相对的两种抉择,最终交给了福地樱痴评判。老者沉吟片刻,却只给出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指令。
“去把蹲守断桥现场的记者们全都抓出来。”他说,“绝对不允许他们流出任何报道。”
“长官......!”立原道造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他下意识把视线转向了身旁的条野,只见后者脸上也难得露出有些怔愣的模样。
“是,我明白了。”条野说。
虽然不清楚上官的命令,但身为兵卒,执行就是第一要务。二人只能载着满腹未说完的话退出了办公室,临走还轻掩上了门扉。
福地蓦地转头看向了身旁的窗外。
“你还不进来吗?”他凭空发问,“那扇窗户没锁。”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玻璃下方冒了出来,小手费力地推开玻璃,“毛贼”颇笨手笨脚的翻进了室内。
“真是的,你干嘛把办公室选在这么高的地方。”牧出弥洸掸了掸身上沾到的尘土,本来已经抬脚往前迈了两步,身后却忽然被一阵冷风突袭,他转身去把窗户给关上了。
“你还真敢一个人回来,自己都在市警的通缉名单里躺了不知道多久了。”福地一双眼睛锐利如锋,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少年,“就不怕我刚才直接揭穿你吗?”
“可你刚才没那么做。”牧出弥洸走到他面前,姿态格外嚣张的单手撑住这张办公桌,“而且反正对我来说,面对你一个人和三个人,极端情况下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即使国中生的身高不算出众,但面对坐姿的福地,他多少还是成功营造出了一个颇具压迫感的氛围。
衣料摩擦,紧接着伴随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
福地樱痴从腰后拿出了一把枪,黑色的枪口对准眼前少年的眉心。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歪了歪头。
“不是吧,老头你也太草木皆兵了。”牧出弥洸跟他往同个方向也歪了歪头,“就算不动这个金属疙瘩,我在你手里也走不出三招。”
“看在我把自己当筹码的份上,给我五分钟怎么样?”他说。
语调不卑不吭,全然没有请求的意思,好像他笃定福地一定会接受他的提议。
僵持又持续了半分钟,牧出弥洸仍然站在枪口前一动不动,甚至连发丝都没有颤抖一下。
最后还是福地叹了口气。
他手一松,那把枪便顺势绕着他的食指转了一百八十度,被他咔哒按到了桌面上。
“我三分钟后约了会议。”福地说。
“好抠门啊老头。”牧出弥洸语调不满地叉起了腰。
“你还有两分四十秒。”福地点了点自己腕上的手表,做完这个动作,又扬手示意了一下桌边的会客椅,“坐吧,你可以慢条斯理的说完你想说的话。”
牧出弥洸当然一点也不客气,事实上在福地话音没出口前,他就已经有了寻找落座点的动向。这会更是直接一甩斗篷坐了上去,转椅被他的冲力带得直接转了一整圈。
待二人再度回复面对面的姿态,场面却忽然又一次安静了下来。牧出弥洸挺仔细的把福地看了两遍,最后吐出的第一句话却是——
“我们是不是很早以前就见过?”他问。
“你小的时候,老夫还抱过你呢。”面对小孩好像某种超蹩脚搭讪的话言,福地樱痴倒回得一本正经。
“啊!我就说嘛!果然是!”牧出弥洸语调忽然飞扬起来,“任何人都知道,抱孩子以前要把胡茬剃干净。我到现在都记得那种讨厌的触感,而且想把你的下巴全用史莱姆裹起来。”
“原来即使是乱步你,在面对学龄前时的记忆时,记忆力也衰退了啊。”福地不知道是后怕还是怎样的捏了捏自己的胡子。
“这不是当然的嘛,我是记性好但不是超忆症。”牧出弥洸撇了撇嘴。
办公室里又静了一会。
“所以——你,福地先生。”牧出弥洸少见的带了敬称,听起来简直郑重其事到诡异的地步了。
“为什么之前,要污蔑我的爸爸呢?”
他的语调明明平平无奇,却莫名令人感到无比胆寒。但牧出弥洸的“魔法攻击”在福地这里吃了瘪,对方眼角眉梢的弧度连一个像素点都没有变,只是仍然用一模一样的视线看着他。
“你们,还有福泽先生,应该已经认识很多年了吧。”牧出弥洸似乎本来也没有指望得到他回复的意思,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以前你们拥有相同的目标,即使逐渐在追寻的途中分道扬镳,却也至少都知道殊途总能同归。但就在半年前,因为某些契机,你突然决定与他们彻底决裂。”
“是中泽绚树的死亡。”他说
第226章
“绚树的消失实在是太过高调, 就像不愿暴露于人前的黑衣组织,会选择赤司家族作为明面上的代言人。不愿意让自己被牵连的人们,联手编织出了一块巨大的遮羞布。”牧出弥洸随手推了一下桌面上的手枪, “当污秽被迫暴露于光明之下, 等待他的就只能是消匿无踪这唯一结局。”
“关于这一点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福地却只挑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角度回应, “原来他们是因为这个才招惹上赤司的吗。”
“中泽家族在那件事之后, 就从国内消失了。”牧出弥洸没被福地的话引开话题, 他兀自继续说着,“是与之藕断丝连,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家伙们在推波助澜。”
“中泽家族经营着几家医院, 只要调查一下当年他们的上下游企业,名单很容易就到手了。”他抬眼看向福地, “岛门药业、市立第三医学院、智谷科技、东川材料等等数十家单位, 都与当时的中泽医院有所瓜葛。”
“可随着中泽家族的消失,他们之间的商业往来应该也停止了才对。”福地这次没有试图岔开话题,他反而饶有兴致地顺着把话接了下去, “毕竟只有一方,是没法完成利益交换的。”
“确实, 以中泽医院宣布关闭整顿为起点, 他们之间所有未完成的商业合同全部走向了收尾阶段, 近期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互动出现。”牧出弥洸说,“不过,除了都曾经与中泽医院达成过某种形式的合作之外, 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
福地前倾身体,两手的肘部都搭到了桌沿, 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他们都是你的支持者。”牧出弥洸抬手指了指面前的老头,“虽然不像综艺节目那样, 赞助商会那么明显的出现在每分每秒的每一个镜头。但只要想查,就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的秘密。”
“这还真是没想到,我没关注你的时间里,你还突然学会了黑客之类的技能吗?”福地说。
“我才不做这种又臭又累的体力劳动。”和福地显出严肃的姿态不同,牧出弥洸两手背在脑后,说着话还调整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了些,“当然是有人给我提供服务。你难道猜不出我的同伴是什么人吗?笨蛋果然是笨蛋啊。”
“福泽麾下确实网罗了不少奇人异士。”福地随手在旁边的文件夹里拨弄了两下,从中抽出数张印满文字的资料纸。他两指捻住信手一甩,纸张便开扇般在牧出弥洸面前散开来。
“因为一场山难,整个村落都被泥石流埋葬,几十条性命陨落于土石之下。”他说,“这起事件最终被定性为自然灾害,但实际上其中存在诸多疑点,纷纷指向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还有这个,”他指尖晃了晃,“三十五起杀人事件,尽管被害人身份完全没有关联,但使用的手法相似且熟练,凶手因此被认定为同一人。据说负责调查的刑警已经拿到了决定性证据,但不知为何,事到如今调查进度却一直没有了下文。”
“喔——还真是看轻他们了啊。”牧出弥洸脸上却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只是颇感兴趣地挑了挑眉梢,快速把所有文字都通读了一遍,“虽然能看出他们上一份工作是做什么的,不过以前我可拿不到这么一手的材料。”
“你的反应跟普通孩子也太不一样了。”福地跟个老小孩似的撇了撇嘴,“正常孩子知道自己认识的人居然牵涉进如此重大的案件,就算不惊讶好歹也要追问一下详情吧。”
“有什么可追问的,你这里不是都写得一清二楚,负责文书工作的那个员工,你应该给人家涨点工资了。”牧出弥洸把面前的纸收拢起来,还仔仔细细在桌上磕了两下,拾掇整齐才重新推向福地。
“不知不觉谈话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了。”福地没接,只是点了点自己桌面上的闹钟。
“哎呀,这还真是失礼,差点忘了我今天的主要目的。”虽然说着抱歉,但语调里明显不含半点歉意,牧出弥洸“哗啦”就一把那叠纸推散了,“我今天是来——”
“揭发你真面目的。”他说。
季节已经走进春天深处,此时室内早已不再需要供暖。但不知是否是由于几天以来连续不断的大雨,刚刚被牧出弥洸短暂打开窗户的那一小会便让冷风飘了进来,此时体感室温略微有些偏低。
“你在说什么傻话呢?”福地问他,“刚才你可能没有听清我与下属的对话,导致产生了一些误会,我可以解释给你听的。”
——哪里是真心要给他解释的意思。
牧出弥洸暗自啧了一声。
这摆明是威胁,不管自己刚才是做了录音还是录像,他都有把握销毁一切证据,保证这世界上没人会相信一个孩童的胡言乱语。
或者其实他根本不必对任何人解释,毕竟作为“污点警察”的孩子,就算后期对外使用的名字是牧出弥洸,江户川乱步本身也牵涉进不少对自己名誉不太乐观的案件当中,当他与福地樱痴这样一个在民众当中一放就令人振聋发聩的名字放在一起时,谁会更加受民众信任,结果不言而喻。
福地樱痴根本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在媒体面前揭露他的真实身份即可。牧出弥洸用头发丝想都猜得出,会有多少不明真相的群众为他的一句话趋之若鹜。
当然这并不能怪他们是乌合之众,毕竟群体总意味着盲从。
牧出弥洸腹诽几句,但面上兀自不动声色,仍旧维持着成竹在胸的模样,“我没带任何能做记录的设备进来,毕竟偷录是不道德的行为,我爸爸一直教我,人不能没有原则。”
“你的原则就是将人命视作益智玩具的零件,随意完成自己的作品吗?”福地问他,“‘组织的智囊、绝对无谬的司令塔’,拥有这样称号的你,在黑暗世界的时候,难道手上没有沾染任何人的鲜血吗?”
“你那幅演讲一样的口吻对我没用。”面对一副痛心疾首大家长模样的福地,牧出弥洸像任何一个说不通道理的问题少年一样,只是赶苍蝇似的随意摆了摆手,“还是你指望我会像你一样,需要维护自己光辉伟大的形象,为此不得不费力公关?我又不需要非得借助舆论才能达成自己的目的,要不是爸爸的要求,我才不管别人的评价正向与否。”
“我做了什么,我是否杀了人,杀死的是什么样的人,除了我自己之外,没人有资格评价。”他的视线根本没有看向福地,只是轻飘飘的落在对面墙上所陈列的各类奖杯与锦旗,“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没觉得,这场雨很奇怪吗?”
闹钟的秒针一刻不停的向前跑着,直到某一个瞬间,分针也被它带动发出“咔哒”的脆响。
“福地先生!”
没有敲门,门轴的吱呀声便和中年男性的声音一同冲进了屋里,“不好意思,但是事出紧急!”
牧出弥洸本来整个人都缩在有宽大靠背的老板椅里,连头发尖都被挡了个严严实实,中年男人也是知道走进办公桌前方才发现,原来这办公室内还有第三人。
奇怪?他刚刚明明一直待在外面的走廊,没有注意到任何人进出房门啊?
想着大概是自己与断桥现场的其他人通讯时注意力被转移,因而错过了他的身影。而且这孩子明显也没有与自己交流的意思,他这会只是低垂着脑袋,大半面孔都被碎发掩抑,看不清是何种表情。
不清楚这孩子身份为何,因此中年男人什么话都没有多说,只是把手中的平板电脑推到了福地面前,尽量保证在孩子的角度只能看到金属色的背板。
福地的视线却一直都盯着那个少年,面对屏幕上出现的内容只是快速一扫而过,凌厉的视线便又睥了回去,“这是你策划的?”
“科技的发展还真是日新月异,”少年说话时总算抬了头,“所以像你这种年逾古稀的老头子,也是时候被淘汰下去了吧?”
中年男起初是震惊的。
震惊于少年的不知天高地厚,他好像完全不懂面前这个看似普通的老人具有多大的能量,不仅仅是出言不逊,他的姿态也是十足放肆的模样。
而且他心头还快速涌现出了一股怪异的熟悉感。
他以前见过这孩子吗?有点奇怪,如果是性格如此张扬的少年,就算相处的时间再短,按理来说他也不可能忘得如此干净利落。
所以自己是没有直接与他相处过,只是间接见过照片;或是仅仅在什么地方擦肩而过吗?
少年的长相也不算很有记忆点的类型,一头黑色的短发理得参差不齐,看起来主人也不怎么好好打理,只是任由他们歪七扭八地到处乱翘,居然反而让人冒出一种“手感应该会不错”的念头。
......等等,又不是小猫,为什么他会下意识想搓搓陌生小孩的脑袋。
“......等等。”灵光忽然于漆黑混沌的脑海中乍现,中年男人下意识抬手指向了牧出弥洸的鼻尖,“江户川乱步?那个江户川繁男的儿子,29起杀人案件、46起盗抢案件、以及75起其他类型案件的相关人?”
“倒背如流嘛,老头你该给这样的人涨工资哦。”这个孩子脸上仍然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只是鞋尖在地面一滑,带动椅背狠狠地转了过来。
昂贵的老板椅整个都被柔软的皮革包裹,按理来说就算是拿来砸人都很难造成多么严重的伤害。但架不住人的手指本身也很脆弱,中年男痛得当场抱住自己的手,整个人都佝偻了起来。
“多发的工资会被你变成工伤赔付的。”福地啧了一声,后半句又转向了中年男人,“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一会我来联系解决。”
“福地先生?”中年男人的声音又惊又疑,但又顾及着第三人在场,因此有些欲言又止。也就在他犹豫的这一个瞬间里,牧出弥洸发出了一声格外不合时宜的笑。
“都变成这样了,你居然还想着欲盖弥彰吗?”他的表情不像嘲讽,就像孩童看着被自己用区区一根圆珠笔圈住的蚂蚁,那声笑只是纯粹觉得有趣而已,“还是你准备做戏做全套,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是在以身为饵吗?”
第227章
中年男人被牧出弥洸莫名其妙的一番话弄得云里雾里, 正愣神思索的时候,就被福地一声短促的命令猛地唤回了神智。
“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他说。
同时脸上猛地失去了全部表情。
福地樱痴大部分时候表现给大众的就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头形象,虽然偶尔在宣讲中会紧握拳头愤世嫉俗地提高音量, 但厉声冷面的情况却鲜少出现。
可今天已经是中年男人第二次见到这样的他了。
冷意一瞬间就爬满了背脊, 像是被某种猛兽盯上, 也像被利刃抵住了咽喉。哪怕疑问还堆得满满当当, 现在也已经全都问不出来了。
中年男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告辞的话完整地念出来, 回过神时人已经靠在办公室门外一个人发呆了。
耳鸣渐渐减弱,思维停滞的大脑也终于开始正常运转。他深吸一口气,后知后觉自己额角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好像刚被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不愧是出身军警的神将,曾经驰骋沙场的经历不是单纯拿来装饰的奖章, 他真的有能把人命视作草芥的能力与魄力。因此尽管理性上明白对方不可能在满是市警的警视厅大楼里杀人, 但精神却承受不住这恐怖的威压。
......不对,等一下。仔细回想,他刚刚好像......
在福地先生的办公桌上确实看到了一把枪?
所以刚刚那个少年真的是江户川乱步吗?他们刚刚是在谈什么危险的话题吗?因此福地先生才会拿出枪来威胁?
但那孩子看起来却没有半点受威胁的样子, 哪怕是在刚刚福地那般气势之下,他也悠哉得好像在逛儿童乐园。可作为一个危险的通缉犯,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大摇大摆跑进警视厅, 还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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