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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骨为臣(归我庭柯)


不等卫衔雪应过,那太监转身,跟着将殿门重新阖上了。
这一日晨起就有日光,午后斜阳褪得早,金銮殿的窗子封得厚实又通透,斜穿的日光透过门窗的缝隙洒进来,能将底下半边的大殿照满光影,但大殿高处的皇位龙椅在未曾点灯的宫殿中藏进黑影里,显得清冷遗世,如同迷雾环绕的空中楼阁。
——这世间大多数人连看一眼的机会也没有。
前朝今世,为了位高权重几个字已经流了太多的血了,这大殿上黄金堆砌的宝座实则是森森白骨与遍地鲜血造就的,哪怕表面的亲疏传位,其中掺杂的勾心斗角也足以掀起惊天的浪涛,把许多人卷进洪流无路可退,最后不过成为里头的一粒尘埃。
卫衔雪望着那龙椅,整座大殿寂寂,只有他一个人站在下面,他往前走了几步,从日光走到了阴影里。
卫衔雪垂下头,对着那龙椅跪下去了——金銮殿上没有父子,那位陛下把他引到这里,整座大殿只有龙椅这一个地方可坐,就是和他做君臣的打算。
地上全是冷冰冰的石头,卫衔雪跪下去不过一会儿,膝盖上的冷意就传到了全身,刺痛和着冰凉的触感,卫衔雪觉得整座大殿都像是冰窖。
他不知道跪了多久,外头日影渐斜,落日都垂下去了,日暮方起,整座大殿都昏暗下来,愈发是冷冰冰地透着寒意。
卫衔雪膝盖都几乎麻了,才听到身后有推门的声音,一点明灯照进来,脚步声也随之传进了屋子。
两边有人提着灯笼进来,麻利地将大殿里的烛火点亮了,等到半边亮起来,又重新提灯笼退下,跟着殿门阖上的声音。
卫衔雪并未抬头,只盯着自己面前的影子,越来越长的身影几乎把他盖住了,一个人影停在了他的身后。
一阵窸窣的声音响过,一件大氅从后面落在了卫衔雪的身上。
感受到肩上沉甸甸的,卫衔雪跪着拜下去,“多谢陛下。”
褚章低头看他几眼,“先起来吧。”
卫衔雪挪了挪膝盖,有些艰难地从地上起来,他垂着头揖手转过了身,一双手就伸到他脖间,褚章把那件大氅替卫衔雪系上,一边温声道:“怎么穿的这么单薄。”
卫衔雪入宫的时候还是白日,为着礼数他穿得并不厚,也不知道陛下要他来的是这里,他低垂的睫毛抖了两下,“是,是臣……思虑不周。”
褚章系完衣服背过了手,他越过卫衔雪的身侧,朝着龙椅走了过去,“跟朕过来。”
“是。”卫衔雪走路还有些生硬,他跟着步子走在后面。
褚章在龙椅上坐下,他等卫衔雪到他跟前,微微侧身拍了拍座椅旁边,“来跟朕一起坐。”
卫衔雪才走到阶前,他像被这话吓到,当即曲着膝盖一弯,原本还在疼的膝盖又重新重重磕在地上,他惶恐地说:“臣……臣不敢……”
褚章低头注视,脸上的神色在烛光里似乎是柔软的,“阿雪,你在朕面前,可以自称儿臣。”
“……”卫衔雪低着头,他杵在地上的手略微碰了碰膝盖,“……是。”
他重新道:“儿臣……儿臣不敢。”
大殿里几乎静了好一晌,褚章没有喊卫衔雪起来,而是意味深长地说:“这些时日任你待在雪院,你在宫外可还玩够了?”
卫衔雪微微阖手,“儿臣……不懂陛下的意思。”
“既是在宫外玩够了。”褚章收了收脸上的情绪,“之后就先把私情放一放吧。”
卫衔雪攥住了自己的袖口。
褚章接着道:“昨夜祭灵台的事,是你的主意还是你尹先生的意思?”
“是……是我……”卫衔雪垂着眼,“是儿臣自己让人做的。”
褚章“嗯”了一声,“世人敬重神灵,是个好主意,这些年的确是苦了你,是应该告诉世人你并无过错。”
陛下看着卫衔雪的头顶,他微微沉下声来,“如今宫外谣言甚多,你是不是怨朕了?”
卫衔雪默了默,若要他心里说,这几日的怨算什么,连带他母亲的那一份,卫衔雪可不敢和他善始善终地做什么亲父子。
但他只是垂下头,往地上磕了一下,“陛下恕罪。”
褚章似乎叹了口气,他还是拍了下龙椅,“你先起来,陪朕坐一坐。”
卫衔雪在地上待了一会儿,慢慢站起了身,他一副惶恐的模样,缓缓朝褚章身边坐过去了。
但他只靠上去坐了一点——龙椅其实是凉的,同冰凉的地板好像并无不同,卫衔雪依然没有抬起头看下面,只垂下眼盯着自己的衣角。
褚章突然问:“你想坐这个皇位吗?”
卫衔雪又像惊弓之鸟,但他才刚有些起身的动作,就被褚章按下去了,“世人都求功名利禄,朕当年也不能免俗,阿雪,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陛下……”卫衔雪似乎想了很久,他轻声问:“陛下会觉得我可怜吗?”
褚章皱了皱眉,“朕怜惜你,也的确亏欠了你,和你母亲。”
卫衔雪很轻地摇了下头,“我若是用怜惜二字走到陛下面前,算是我用情谊掣肘,配不上这样的期望。”
褚章似乎诧异他这么说,“朕当年没有人期望,也走到了这一步。”
卫衔雪脑子里转了几道,他忍下来,只是问道:“陛下想让我如何做。”
片刻的时间里好像两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了什么,褚章忽然看了卫衔雪一眼,“你先生跟你说了什么?”
一瞬间氛围里好像闪过一丝寒意,卫衔雪抿了抿唇,“先生说当年他同陛下一道去过燕国……”
“是。”褚章也想起往事似的,“尹先生同阿鸢一族所出,他跟朕一道去了燕国。”
“不仅如此,当年他辅佐朕时劳心劳力,朕的门客中只有他学识最高,帮朕做了许多事,所以……”褚章忽然伸过手搭上卫衔雪的肩,“他没跟你说过他同侯府的渊源吗?”
这话又同一道雷鸣,让卫衔雪心底的阴霾重新涌起来,他真的到现在也不敢细想尹钲之同长公主的渊源。
所以……当年真的是先生动的手吗?如若是他给长公主下了毒,那,那他于江褚寒而言就是杀母之仇,江世子一向有仇必报,以卫衔雪的立场来说,他如何也不应当劝着他把这浓于骨血的仇恨放下,可尹钲之对他而言也是恩重如山的亲长啊。
偏偏这样的真相与现实比照,还真就能把事情严丝合缝地推理过去,当年长公主风头正盛,休说是默默无闻的褚章,其他的兄弟姐妹都要逊色地退到一旁,长公主却在这时候被人下了毒,才有了褚章这个弟弟不顾艰险的越众而出。
那这个时机来得太巧了,说成自导自演的苦肉计……竟然也不能让人挑出什么毛病。
但陛下现在对他这样问,又是想从他这里得到怎样的答案呢?
卫衔雪停顿了片刻,他好像不知道如何答,只是忽然往后靠了些许,然后微弱又几不可闻地喊了一声:“父皇。”
“……”微弱的声音在宁静的大殿里直接撞进了褚章的耳朵。
陛下好像怔了一下,“你……你,你再喊一声。”
卫衔雪又停顿许久,他木讷地喊:“父皇……”
褚章的目光好像被无形地融化着,他抓住卫衔雪肩膀的手换而轻轻拍了一下,“朕……不是不想给你这个名分……”
他叹了口气,“全天下都知道你的身份,如今让你重入庙堂不算易事,两国明面上还是互相给些颜面,朕不能置大局而不顾。”
卫衔雪低声道:“儿臣明白。”
褚章如何看卫衔雪都并非有兴致的模样,但陛下的真情仿佛信手拈来,“其实朕替你打算过了,如今不是好时候让你恢复身份,你需得找些功劳傍身,所以年后朕替你物色了个差事,你去西河一趟,把前些时日呈上来的乱子平定了。”
卫衔雪忽然抬了抬眼,“西河…….”
“是,西河,那边出了人命乱子,需要京城里有人过去料理,此事朕甚至可以成全让褚寒陪你走一趟,但是……”褚章停下来沉了沉语气,“你回来之前,朕要你撇清和他的关系。”
卫衔雪忽然目光一颤,“什么?”
褚章注视着他脸色复杂的变化,“朕不信你先生没有跟你提过,你方才犹豫不决,朕听你一句父皇可以不追究,但侯府的事留了多年,还是该有一个结果。”
“阿雪。”褚章又拍了他一下,“你抬头看一眼金銮殿。”
卫衔雪深呼口气,他犹豫着抬起了头,满殿静谧,他目光所及之处灌满了烛火,下面没有人影,可高处来看空旷的大殿尽收眼底,坐上那个位子就是万人之上。
褚章见卫衔雪目光呆愣下来,他正了正色:“为君者自当仁爱,但治理天下若是只有良善,震慑朝堂尚且微末,何况四境之外,审时度势与心志坚定你先生应当教你够多,可你既要当我褚章的儿子,快刀斩乱麻的道理,你得用在刀刃上。”
空气中停了会儿,卫衔雪重新垂下了头。
“当然,你想闲散一生,朕也可以成全你。”褚章把手搭在龙椅上,“但昨夜那场祭灵台的火,不是你亲自点的吗?”
金銮殿烛火晃动,卫衔雪微沉的脸几乎明暗不分。
片刻之后他从龙椅上起来,卫衔雪重新跪下去磕了头。
“儿臣知道了。”
这话仿佛心悦诚服,但他垂下的目光好像比大殿顶上的屋瓦还冷。
卫衔雪这一日留在了宫里,宫中给他收拾了新的大殿住进去,还拨了人去伺候,下的似乎是长久安置的旨意。
旁人猜测过他的身份,可过了两日宫中开始心照不宣地不许再妄议起来,事关卫衔雪的消息便再没怎么传出宫去。
——这可算是愁到了江世子。
卫衔雪离开雪院江褚寒就搬回了侯府。
江世子从前没觉得一扇宫门这样远过,若卫衔雪只是个质子,江褚寒入宫去见他倒是轻而易举,但他成了皇子,即便如今名分上不是,他再寻他就要再三斟酌几分了。
此前两人也算是囫囵交了心的,江褚寒不是看不懂局势,卫衔雪想做的事来日里千钧一发,江世子想要托他一把不是易事,最后沉入深渊的只有他也就罢了,他不想看卫衔雪再走进什么阴霾里。
所以他踌躇几分,只敢暗里打听几句卫衔雪的情况。
卫公子这几日倒是忙,他长这么大没入过国子监,这几日偏偏去听了两日的学——这事江褚寒知道了也眼巴巴过去,可江世子赶过去没遇到人,自己听了一天的学打了半天的瞌睡,还有半日被从前的先生说教了长篇大论的尊师重道。
江褚寒不去了,又听闻卫衔雪去太医院呆了半日,他也去了,去了没见到人,给自己抓了副吃不着的破药回来。
总之就是见不着人,连他想找人递封书信,也没凑到合适的时候——江褚寒都怀疑是不是卫衔雪在躲着他了。
可想来不应该,许是不巧吧,但随后江褚寒从府里的大公主口中听闻卫衔雪去她那里学了骑射。
江褚寒无端有些气恼,他江世子明面上能拿得出手的不多,骑射他在一众世家公子里算得上一骑绝尘,这两年没遇到机会显露,但卫衔雪应当是知道他善于骑射的。
放着这合适相会的机会不用,卫衔雪要学没找上他,竟然去舍近求远地让大公主教他……这世间好歹还是有男女之妨的吧?
江世子男的女的都膈应,偏偏褚苑还无意地夸他,“阿雪性子温和,人又好学,只可惜身子骨有些太弱了,学学骑射对他身体好,我今日带他跑马……”
“你小子给我把心思收回去。”褚苑当了几日阿姐,江褚寒想什么他一摸就明白,“老娘孩子都有了,明日他还要来,你一道去不就行了。”
江褚寒霎时和颜悦色,褚苑却提着他后脑勺警告:“明日试试你射箭的准头,若是比不过你阿姐,我替你爹教训你。”
“……”江褚寒心道他被他爹教训得够多了。

京城放晴了好一段时日,近日起了微云,密布的云层从天际涌起,只微微透出几丝藏不住的日光。
卫衔雪几近晌午的时候才出了门,他昨日去了禁军的演武场,乃是听着陛下的旨意去学骑射,冬日里惫懒,其实若非有人让他去,他并不想出这个门。
他还是不大喜欢大梁的冬日,卫衔雪裹了厚厚的斗篷,远远望着阴云下的草场,寒风凛凛,他竟然无端有些看到了萧萧疆场的影子。
然而倏然有一匹马飞奔而过,宛如踏破霜天的铁骑,随后卫衔雪在那匹马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江世子骑在马上挥动马鞭,那马蹄踏起的灰尘都追不上他的衣角。
江褚寒骑马的时候好像与他平日不着调的样子不大一样,卫衔雪没什么机会看他骑马射箭,他和江世子的交集大多止步于屋檐下的窃窃私语了,几乎还没怎么正大光明地站在阳光底下,在这个年纪显露几分少年的意气风发。
卫衔雪居然忍不住想:若是让江世子,或是……“太子殿下”好好长大,大概会是京城里最明媚的少年郎吧。
可……卫衔雪站在这里不知道要怎么走上前,好像还真在江褚寒面前生出几分怯意似的。
阴云下一阵冷风刮过,卫衔雪打了个喷嚏,还是太冷了。
他拢了拢衣襟,不想这低头的片刻时间里,江世子骑着快马,冲着卫衔雪的方向就过来了。
哒哒的马蹄越来越近,江褚寒大老远就畅快地喊了一句“阿雪——”
江世子满脸笑意,比这天色明媚了好几分,他勒马停在卫衔雪跟前,二话没说,直接向卫衔雪伸出了只手,“上来!”
这句话几如鬼使神差,卫衔雪也没怎么作想,竟然就对他那只手伸了过去,江褚寒跟着就拉过他的手把他一提,卫衔雪片刻腾空之间,江褚寒十分顺手地挽上他的腰,随后很是轻便地把他放在了自己前面。
卫衔雪才刚在马上坐好,江褚寒的手就绕过他的脖颈伸到前面,江世子吹过冷风的手有些凉,卫衔雪被碰到立马缩了脖子,“你干什么?”
“别怕。”江褚寒略微笑了笑,安抚地把动作放轻了些,他只是把卫衔雪脖子上系的斗篷绳结解开了,随后往马下就是一扔,直接丢到跟着卫衔雪过来的小太监身上去了,“接着你家的公子的衣服——”
卫衔雪身上忽然一凉,仿佛马上被冷风给包裹了,但他还没来得及起身鸡皮疙瘩,江褚寒双臂绕过他的胳膊,把他自己身上系的斗篷披风绕过来,连带他宽阔的肩膀手臂在后面围着,竟然也把他暖和地围住了。
江褚寒贴着他的后背说:“殿下,臣这些时日对你可是日思夜想。”
卫衔雪顿时脸色一热,仿佛寒风也没吹着他几分。
“你呢?”江褚寒从后面绕过来勒住马上,轻轻“驾”了声,“殿下可会骑马?”
光明正大地坐在一块,卫衔雪有些耳根子红了,“会…….”
可江世子好像没听到他说了什么,“那我教你——”
江褚寒带着卫衔雪就骑马飞奔起来,这草场上清了人,没什么闲杂人等,只有褚苑带着几个手下清点东西,回头就看见江褚寒带着人跑了,大公主一声吼出去:“江褚寒你给我回来——!”
江世子这会儿充耳不闻。
他骑马骑得飞快,搂人也搂得很紧,好像真的是许久未见,心里升起些把人丢了的错觉,“还以为你今日也不想见我。”
声音顺着风声传进卫衔雪的耳朵,他心跳有些快,“没有……公主,公主在叫你。”
江褚寒勒着马绳在草场上打转,并没有跑出去,他带着人往回跑,“别喊公主了,跟我喊阿姐……你昨日为何不找我?”
卫衔雪的手被江褚寒按在马绳上,被他捏了一下,“都是,都是陛下的意思。”
“支支吾吾的。”江褚寒在人耳边道:“心里有事。”
卫衔雪也不知道江褚寒什么时候这么了解他了,可他心里的事不知道要怎么和江褚寒提,只是沉默了片刻,江褚寒就自己道:“我有事和你说,咱们再跑两圈。”
卫衔雪一“嗯”,江褚寒就冲褚苑喊:“再跑两圈——”
“好久没见你了阿雪。”江褚寒还是搂着他道:“下次不许冷落我这么久。”
卫衔雪微微张了张口,被冷风灌了一嘴,他躲了躲风,往后就蹭着江褚寒的下巴了,“这才几日……”
江褚寒慢悠悠地说:“一日也舍不得,你今日再不来,我就要闯进宫了。”
“大逆不道。”卫衔雪冷的时候也只能往江褚寒身上缩,他轻轻哼道:“欺君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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