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煎熬、漫长。
终于熬到月上枝头,楚瀚靠在陪护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可是楚淮毫无睡意,他躺在病床上,连呼吸都刻意放轻放缓,生怕哪个呼吸不对,又招来楚瀚的怒火。
病房里静得可怕,只有医疗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自己憋屈的心跳声。
忽然,窗外似乎掠过了什么,短暂地遮挡了一下月光。
楚淮看向窗外,忽然,他发现窗外似乎有个人。
看仔细后,楚淮松了一口气。
不是人,是一个气球的边,像是人脑袋一样。
楚淮以为是楼下哪个熊孩子的气球没拿住。
正想着,气球猛地向上窜升了一大截。
是氢气球!还是好几个!
熊大熊二!!!
楚淮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
还没等他消化这不可思议的景象,那几个画着熊大熊二的氢气球又猛地向上窜升了一大截!
这一次,气球下方赫然出现了一张他朝思暮想的脸!
吴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楚淮屏住了呼吸,忘记了胸口的疼痛,忘记了身后的哥哥,忘记了所有。
他隔着厚厚的双层玻璃,贪婪地望着窗外那个悬浮在夜色中、如同天神降临般的身影。
他的神明来救他了。
月光勾勒出吴执的轮廓,但他看不清对方脸上的具体表情。
但那份不顾一切的姿态,让楚淮无比笃定——吴执一定在对他笑。
他很担心吴执的位置,可是他又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吴执。
只见吴执用双手紧紧扒着窗台边缘,似乎低头在衣服里摸索着什么。
没过一会儿,吴执从怀里掏出了三四朵金灿灿的向日葵,对着楚淮挥了挥。
向日葵们被捆扎在一起,在清冷的月光下绽放着蓬勃的生命力。
在向日葵的茎上,系着那几根连接着熊大熊二光头强氢气球的细线,吴执扒着窗台调整着细线的长度,让氢气球刚好能够出现在楚淮的窗口中。
月光如水,洒在氢气球和向日葵上,也洒在楚淮的心头。
忽然,身后“咣当!”一声,将楚淮拉回现实。
他缓缓转过头去,只见病房门还忽闪着,而旁边的床位已经空了。
第224章 红痕
楚淮切身体会到了不中用的感觉, 因为他躺在病床上什么也干不了,一分一秒都觉得漫长无比。
一个世纪后,他终于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楚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也不知道希特勒大战神经病, 到底谁赢了?
门锁发出极其轻微的“咔哒”声, 门被轻轻推开。
楚淮慢慢转过头去,看向门口。
一股劫后余生般的欣喜感席卷了他。
是吴执。
楚淮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 几乎要笑出声来, 可是他不能。
他死死抿住嘴唇,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呼之欲出的笑意压回心底。
他强迫自己板起脸,营造一种高岭之花般的疏离感, “你不是要走吗?怎么还没走?”
吴执一只脚刚迈进病房,闻言整个人又关上门退了出去。
月光照在楚淮的侧脸, 他眼底掠过一丝错愕和茫然, 紧接着他不管不顾地大吼道:“吴执!”
病房门口没有一丝光影晃动, 楚淮真的慌了。
他本能地想要坐起,却被伤口的疼痛扯得倒吸一口凉气。
忽得, 门又开了,楚淮听到“咔嚓”一声落了锁。
吴执带着一股匪气, 边走进来边说:“我好不容易才上来的, 才不走呢。”
楚淮鼻头发酸, 一脸委屈地看着吴执。
吴执走到楚淮床边,身体微微前倾,在楚淮脸上一寸一寸地扫过去。
过了许久, 吴执扯出一个笑容,“怎么样啊小英雄?听说你恢复得不错?”
楚淮瘪了瘪嘴,“疼……”
吴执的目光瞬间柔软下来,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夜风的微凉,轻轻捋了捋楚淮略显汗湿的额发,“那怎么办啊?这就是当英雄的代价啊。”
月光澄净,楚淮享受了几秒这难得的温情。
片刻后,楚淮迟钝的脑子忽得转回现实,“我哥呢?”
吴执收回手,一脸理所当然的平静,“埋了。”
“……”楚淮顿了顿,脸上带着点幸灾乐祸,“那你要不要下去再把土拍拍实?他现在怨气特别大,我怕他化作厉鬼,回来寻仇。”
“哈哈哈哈哈哈——”吴执笑了好一阵,才喘着气说:“放心吧,他个纸老虎,也就能吓唬吓唬你。”
楚淮忍着笑,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到底去哪儿了?”
“不知道。”吴执耸耸肩,“反正我说今晚我陪你,让他天亮再回来。”
楚淮带着笑意抿了抿唇。
吴执拉了一把椅子,坐到楚淮病床旁边。
清冷的月光倾泻在楚淮脸上,照亮了他脸颊细微的汗毛和下颌冒出的青色胡茬,让他看起来没了平日里的意气风发。
吴执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楚淮也回望着他,俩人一时无言。
过了许久,楚淮缓缓开口道:“你去我ICU里……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杀你啊。”吴执平静道。
楚淮眉头拧成了疙瘩:“你别闹!到底去干什么?”
“真的。”吴执的目光异常认真。
楚淮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现在就跟一神经病似的,你知道吗?”
吴执脸上的戏谑慢慢褪去,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锁着楚淮的眼睛,“你不愿意跟我一起去死吗?”
“不愿意!”楚淮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吴执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他看着楚淮坚定的眼神,一时间有些无措。
“你死都不怕,怕跟我一起好好活着吗?”楚淮问。
吴执愣住了。
“再说了,就以我哥现在的那个暴虐程度,就算死了,他为了跟我较劲,也会找个女的给我配阴婚,也不能是跟你。”楚淮煞有介事地说道。
吴执又愣住了,随即又爆发出一阵大笑。
笑了好一会儿,他伸出手,捏了捏楚淮没什么血色的脸蛋,“行啊,楚二!现在这民俗知识了解得不少啊!”
笑声骤停,吴执把手从楚淮脸上移开,转而覆上他的额头。
触手微微发烫。
吴执站起身,又将手探进楚淮病号服领口,摸索着伸向他的身体。
身上更热。
“楚二!你是不是发烧了?”吴执问。
“有吗?我没感觉啊……”楚淮慢慢地抬起手,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他有些茫然地嘀咕着,“但这几天晚上,我哥也总会过来摸摸我热不热……”
话音未落,吴执的脸忽然在他眼前放大。
吴执俯下身,将自己的太阳穴,紧紧地贴在了楚淮的太阳穴上。
猝不及防的接触让楚淮整个人瞬间僵直!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吴执皮肤的微凉,还有他额角细微的脉动。
吴执身上那股熟悉又久违的气息包围了他,混合着夜风的清冽和淡淡的烟草味。
楚淮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觉得自己是真的是发烧了。
吴执贴了几秒,眉头锁得更紧,他退开身,环顾着病房。
楚淮从僵直中缓过神,轻轻抬起手指,指了指旁边的床头柜:“那里面……可能有退烧药……”
“你说话了吗?”吴执看向楚淮。
楚淮指着旁边抽屉说:“这里面应该有退烧药。”
“那不用,你温度还没那么高。”吴执站起身,目光急切地扫视房间,“你这有没有酒精?”
“那我不知道啊……”
吴执风风火火的,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吴执拿着酒精、棉球,还有体温计回来了。
他甩了甩体温计,帮楚淮夹好。
漫长的等待后,吴执抽出体温计,对着月光看了一眼:“38.2,问题不大。”
说着问题不大,吴执还是拧开酒精瓶盖,倒出一些在盖子里,拿出一把棉球浸湿。
吴执拉过楚淮的手,用酒精棉球擦拭他的手心。
微凉的液体接触到滚烫的皮肤,带来短暂的舒爽感,楚淮觉得舒服极了。
接着是脚心,吴执捧着他的脚踝,用同样的方法擦拭着。
可是楚淮的脚心有痒痒肉,被这样对待,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一股奇异的麻痒感沿着小腿蔓延上来。
然后轮到腋下,吴执的动作轻柔,楚淮更觉得心痒难耐。
体验完这些皇帝般的礼遇,楚淮刚松了口气,就看到吴执伸手就要扒自己的裤子。
“你……你干嘛?!”楚淮一脸惊恐地护住自己的腰腹。
吴执一脸无语地看着他防备的样子,“帮你散热啊!大腿根散热快!”他说着,手已经不容抗拒地探了进去。
隔着薄薄的内裤布料,吴执直接摸到了楚淮的大腿,他在楚淮硬得像铁块的大腿肌肉上按了按,语气带着点无奈:“放松点,楚二,你这样我怎么擦?”
楚淮滚动着喉结,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微凉的酒精棉球擦拭着敏感的肌肤,吴执的手不可避免会在隐秘地带出现划过、拨弄。
每一次无意的触碰,都像带着微弱的电流,在楚淮四肢百骸里乱窜。
那凉意非但没能降温,反而像火星溅入了油锅,点燃了楚淮的燥热和渴望。
楚淮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吴执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看了一眼,满是无奈。
“其实……你帮帮他,我体温就能降下来不少……”楚淮朝着吴执眨了眨眼。
“先生,我们是正规医疗服务,你说的这种……得加钱。”吴执说。
“我有钱!”楚淮说。
“你有个屁钱!败家子!”吴执毫不客气地瞪了楚淮一眼,“你真该庆幸生在了和谐家庭。”
楚淮撇撇嘴,没再反驳,眼巴巴地看着吴执。
吴执再次站起身,俯身贴了贴楚淮的太阳穴。
微凉的触感让楚淮舒服地眯了眯眼。
“来,胳膊伸出来。”吴执说。
楚淮顺从地抬起胳膊。
吴执调整了一下坐姿,左手稳稳地托握住楚淮的手腕,右手则并拢几指,指腹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从楚淮手腕内侧开始,向胳膊肘的方向刮去。
没刮几下,楚淮就觉得那一小片皮肤像被点着了一样,火辣辣的。
楚淮轻轻抽了抽胳膊,吴执抬头看向楚淮。
“这是在……干嘛啊?”楚淮问。
吴执手上动作没停,“推拿。”
“推拿?”楚淮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了出来,“你还会这个呢?”
“怎么?”吴执抬眸瞥了楚淮一眼。
“我以为你只会作威作福呢……疼疼疼疼疼——!”
痛感直冲脑门,楚淮哀嚎出声,下意识想往回缩,却被吴执稳稳地钳制住了手腕。
“别动。”吴执铁手无情。
也不知道是推拿真的起了作用,还是发烧让自己头昏。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楚淮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已经大亮。
楚淮刚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一偏头,就被旁边椅子上的人吓了一跳。
希特勒回来了。
楚瀚像一尊气息凛冽的雕塑,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楚淮恍惚了一瞬,他怀疑昨天那一切是不是个梦。
心脏往下沉了沉,恐慌感还没完全升起,他就看到了窗台上的一小捧向日葵和安静漂浮在上面的氢气球。
不是梦!
楚淮心中的大石头一下落了地,他轻轻吁了口气,脸上带着刚睡醒的慵懒笑意,“哥,吴执呢?”
楚瀚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眼睛从楚淮的脸上移开,落在了他露在被子外的那条手臂上。
确切地说,是落在了靠近手肘内侧、那片异常显眼的红印上。
楚瀚的眼神在那片红痕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抬眼,目光重新锁住楚淮,“这怎么弄的?”
楚淮扬着脸,有些得意洋洋地说:“我昨晚有点发烧,吴执帮我推拿来着,他说这叫推天河水,沈银河小时候就这么帮你退过烧。”
阳光透过明净的窗户, 正好落在蓬勃灿烂的向日葵上。
金黄色的花瓣吸饱了阳光,像一个个茁壮成长的小太阳。
吴执每晚过来,都会带来三四支,如今花瓶里的向日葵已经颇具规模。
楚妈坐在沙发里, 眉头微蹙着, 眼睛定定地望着那些向日葵。
楚淮的心悬了起来。
妈妈应该已经发现了吧?
这念头像一颗投入静水的小石子,在他心底漾开一圈圈紧张的涟漪。
生死面前, 一切都是小事。
自己刚经历过鬼门关, 此时不说等待何时。
趁着爸爸出去扔垃圾的间隙,楚淮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妈, 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楚妈倏然回神,有些茫然地看向楚淮, 然后, 点了点头。
楚淮双手交叠在小肚上, 气沉丹田,“说吧。”
“你哥上午又去市局了?”楚妈略略皱眉。
“……”
原来不是关于自己。
楚淮略显失落地叹了口气, 顺着母亲的话题点了点头:“对,是去市局了。”
“怎么还总去市局啊?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事儿啊?”楚妈面露担忧。
“前几次是为了沈银河的事儿, 如今沈银河都平反了, 应该是为了八八大案的事儿。”楚淮说。
“那沈银河平反了, 怎么也不出个新闻什么的?”
楚淮如今不在单位,消息也没有那么灵通,他想了想, “我估计沈银河的情况,应该会跟八八大案到时候一起公布吧。”
楚妈走过来,坐在楚淮的腿边, “我听说……沈银河这个人,以前帮助过很多人?”
“是啊。”楚淮点点头,“体检中心那事儿之后,网上闹得特别厉害。好多当年被沈银河帮助过的人,都站出来了,都要求给他平反。再加上我哥,还有周局、葛局他们的证词……沈银河已经洗白了。”
楚妈眉头拧得更紧了,轻轻叹了口气。
“妈,你就没有什么事儿要跟我说的?”楚淮再次抛出橄榄枝。
楚妈愣了一下,随即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有。”
楚淮努力控制好表情,还拽了拽被面,双手再次交叠于小肚,压低嗓子开口道:“说吧。”
“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我们想让你哥,改回原来的名字。”
“什么?”楚淮觉得莫名其妙。
楚妈叹了口气,“你哥哥啊,从小就心思重,什么事儿都爱闷在心里。以前呢,可能是觉得自己叔叔……是那样的人,不好意思提。现在好了,洗白了,还是个……大英雄,你哥心里肯定……是为他骄傲的。”
“骄傲就骄傲呗,为什么要改名啊?”楚淮满脸的不理解。
“那个沈家,好像也没什么人了……让你哥改回去,也算是……延续个香火,留个根儿……”
“……”
楚淮一时间无语凝噎,他本来就对这种无稽之谈有着近乎本能的排斥,如今一听香火、留根之类的,更是敏感得不行。
也许是做贼心虚,也许是期待频频落空,楚淮心态有些崩,“妈!你要是接下来跟我说什么‘延续香火’之类的话,我马上就翻脸……”
“砰!”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带着走廊的凉气和一股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
楚瀚的身影裹挟着外面的冷空气大步走了进来,楚爸跟在后面,默默关上了门。
“你要跟谁翻脸?”楚瀚眉头一挑,锐利的视线射向楚淮。
“……”
“大老远就听你嚷嚷,你嚷嚷什么呢?”
“……”
“咱爸咱妈大老远过来照顾你个废物,你能不能消停的。”
“……”
看着希特勒还要说,楚淮果断举起手,指着妈妈,“咱妈要让你改名!”
楚瀚脱掉外套,正要去洗手,他步履不停,随口一问:“改什么名?”
“咱妈要让你改回沈思东。”
楚妈:“……”
楚爸:“……”
病房里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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