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瀚手轻推着卫生间的门,动作停住了。
被活生生出卖的楚妈倒抽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看着小叛徒。
楚爸坐在沙发上,看了眼门口,似乎在规划一会儿的逃生路线。
只有楚淮躺在病床上,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还伸了伸脖子。
楚瀚缓缓地、骇人地转过头,看向楚妈,“妈,小淮说的是真的吗?”
楚妈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鼻尖上的汗珠密密麻麻渗出来,她慌乱地摆手,“不是的!小瀚,你听妈解释……”她急得向前迈了一小步。
楚瀚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兀自地开口道:“爸、妈、小淮。”
他冰冷的眼神扫过母亲慌乱的脸,又掠过沙发上的父亲,最后在楚淮欠揍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我,永远是楚家的长子。”
楚瀚的声音斩钉截铁,“不会改名,也不会离开你们,我会永远,看着你们,管着你们,直到给你们养老送终。”
门轴的声音响起,楚瀚走进了卫生间,水流声响起,伴之一起的还有楚瀚没说完的话:“这辈子,你们都休想甩掉我!”
午后,阳光慷慨地泼洒进来,将消毒水味的空气都晒得暖融融。
楚爸楚妈刚刚接了个闹钟,就慌慌张张地跑路了。
VIP病房里,再次余下了楚家兄弟。
楚淮靠在升起的病床上,看着希特勒·强制爱大哥·楚瀚,不仅勾起了嘴角。
楚瀚正在沙发上小憩,他抱着双臂,摘掉了眼镜,没有穿白大褂,姿态放松得看上去人畜无害。
这段时间,哥哥确实累坏了。
一边上班,一边照顾自己,还要负责爸妈在春岚的一切事宜,还时不时地总被叫去市局配合工作……
楚淮想着,心里也柔软了几分。
“有屁就放。”沙发上的希特勒突然出声,打破了这份安静祥和。
“……”
挺好个人,怎么就非长了个嘴呢?
“哥,”楚淮不怕死地开口,“其实我一直挺好奇的,你跟你的患者说话……也这样吗?”
楚瀚纹丝未动,依旧闭着眼,任由午后温暖的阳光铺洒在脸上。
“看,肺癌晚期,回去等死吧。”
“感觉好点了就把药停了?下次看病的时候,记得在本上标上,您是‘有主见型患者’,让我们省点力气。”
“对,回去继续抽烟,你这肺烂得还不够彻底。”
楚淮学着楚瀚的语气调侃道。
“你皮子又紧了,是不是?”楚瀚眼睛没睁,可那慵懒的腔调里,威胁意味丝毫不减。
“你说你这个人,明明是暖心的话,为什么到了你嘴里,就变成了一股子惊悚片的味儿。”楚淮笑容里带了几分促狭,“所以嫂子能忍你这么多年……是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楚瀚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你猜,我今天在市局看见谁了?”
“谁啊?”
“我看见你那个神经病男朋友了。”楚瀚说。
楚淮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吴执?!他也去市局了?!”
“我问了,市局的同志说他现在,每一天,都在市局。”楚瀚终于掀开了眼皮,睨了一眼这缺心眼弟弟。
“每一天?他去干嘛?”
“官方说法是提供线索。”楚瀚说。
楚淮更迷惑了,“什么线索?跟八八大案有关?”
“具体不知道。”楚瀚一下子坐了起来,“重点是,你知道是什么形式吗?”
楚淮摇了摇头。
楚瀚戴上了眼镜,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古怪的弧度,“跳大神,见过吗?”
时间凝固了一秒。
“跳……跳大神?”楚淮脸上的表情碎裂了,他张着嘴问。
“对。”
楚瀚想比划一下那个震撼他三观的场景,但是自己学不出来;想用语言描述那荒诞绝伦的景象,又觉得自己的语言实在苍白无力。
什么也别说了,楚瀚点开手机来到了楚淮面前。
那是一段他偷拍的视频,楚瀚摁了播放键。
看过视频之后,楚瀚眼睁睁地看着楚淮的表情,从碎裂进化成了彻底的空白。
“这是……在……干嘛?”楚淮目瞪口呆地看向楚瀚。
“提供线索么。”
“这……穿的……这是……什么?”
视频里吴执穿得,像是一个花枝招展的大公鸡!他左手拿着个皮鼓,右手举着个铃铛,整个人在那儿摇头晃脑,嘴里还念念有词……
楚瀚关上了手机,又走回沙发,“说实话,吴执这个人,他现在做出什么事儿,我都不会惊讶。”他微微偏头,满是困惑地看向楚淮,“但我就是想不通,市局那帮人,他们是怎么想的?!吃毒菌子了吗?唯物主义都白学了吗?病急乱投医也得有个底线吧?!”
“……”
“你想想那个画面!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的神经病,在那请神!”楚瀚的手在空中画着圈,“而他周围坐着的,是一群穿着笔挺制服的市局同志!”
“……”
“更绝的是!他身后的背景板上,印的就是国旗和国徽!”
“……”
楚瀚摊开双手,对这魔幻现实主义,彻底无语。
午后的阳光依旧明媚,病房也依旧温暖安静。
“楚淮,你告诉哥……”楚瀚缓缓开口,“你到底喜欢这神经病什么?”
吴执从卫生间回来, 甩着水,将那串饱满得发亮的葡萄搁在床头柜上。
楚淮斜倚在病床上,眉头微蹙,看着那一整串葡萄, “你这……洗干净了吗?”
“洗干净了啊。”吴执一脸理所当然, 顺手揪下一颗葡萄,送到楚淮唇边。
楚淮没张嘴, 反而抬起手, 一把把住了吴执的手腕。
他捏着吴执的手,将那粒葡萄举到吴执自己眼前,“你看看, 这地方,都是脏东西……”
楚淮还没说完, 吴执已经张口把那粒葡萄吞了下去。
“不干不净, 吃了没病。”吴执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上面有农药。”
“抛开剂量谈毒性的都是耍流氓。”
“你歪理怎么这么多?”
“你就是过的太细腻了, 天天跟个小姑娘似的。”吴执瞥了一眼床下,“住个院, 拖鞋弄了三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六脚爬行动物呢。”
楚淮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吴执看着楚淮愤愤的表情, 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又揪下一粒葡萄, 抽了张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粒葡萄的表皮,然后将这颗“净化”后的果实, 塞进了楚淮微抿的唇缝间。
楚淮嚼着葡萄,腮帮子微微鼓起,“我哥今天看见你了。”
“嗯?”吴执皱着眉, “你说什么?”
楚淮快速嚼了几下,咽下甜美的大葡萄说:“我哥今天看见你了。”
“在哪儿啊?”吴执漫不经心地塞自己嘴里一颗葡萄。
“在市局。”楚淮盯着吴执,“他说你穿的跟个大公鸡似的,还拿个铃铛,你在……干嘛啊?”
吴执咀嚼的动作停了。
他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重起来。
刚才的嬉笑、促狭瞬间抽离。
吴执将沾着葡萄汁水的手指在裤边擦了擦,随即,挺直了背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看向楚淮,“你都……知道了?”
其实楚淮只是看了楚瀚录的视频,什么都不知道,但吴执这状态明显是心虚。
迫于职业敏感性,楚淮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想的?”吴执问。
“我要听你说。”
吴执舔了舔突然有些发干的嘴唇,喉结上下滚动。
终于,他破釜沉舟般地开口,“其实……我是个……出马仙。”
“???”
吴执没给楚淮反应的时间,自顾自地解释起来:“出马仙你懂吗?就是可以请神,可以送神,替人看事的那种。”
“……”
“你不是一直好奇的我们组织吗,其实我们组织就是干这个的。”吴执看向窗外,目光悠远,“厉害的,能给国家看事,看国运……像我这种,是个小中层,负责春岚这一块儿。”
楚淮感觉汗都出来了,二十几年建立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在这番话下摇摇欲坠。
“薛楼你见过了吧?其实,她那时候就是上了董露娜的身……”
“!!!”
“还有我。”吴执长舒了一口气,“方贤、白明朗、沈银河……我都请来过。”
楚淮的脑子里彻底成了浆糊,视线里吴执,都不聚焦了。
吴执的神色忽然暗淡了下去,声音也很低,“其实……我从小就是个‘灵童’,灵异得很,我爸妈觉得我不详,才不要的我……”他顿了顿,声音更低,“7岁那年,因为展露天赋,我还被人绑在村口大树上,被驱过邪……”
楚淮心脏跳得震耳欲聋,惊得无话可说。
吴执嘴角微颤,头猛地垂了下去,“有这个身份……我其实一直很自卑……怕人笑话……怕那种……异样的眼神……”吴执把脸埋在手里,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
楚淮并不知道作何反应,他只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搭在吴执的肩膀上。
是震惊?是诧异?是心疼?
楚淮说不好,反正挺怪的。
过了好一会儿,楚淮终于察觉出不对劲了,他使劲推了推吴执的肩膀,难以置信道:“你……是在笑吗?”
吴执抬起头,一只手死死捂着嘴,使劲地摇头,“没有!……我在哭……噗……”
“……”
所有的未知感受化作无语直冲天灵盖。
楚淮觉得自己可能真是傻子。
过了好半晌,吴执才勉强收住笑容,他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楚淮,“好,好,不闹了。”
楚淮气得咬牙切齿:“到底是谁在闹啊?!”
这句话又精准地戳中了吴执的笑点,他这次好不避讳地大笑了出来。
“……”
又过了好半天,吴执清了清嗓子,用力拍打了两下自己笑麻了的脸颊,“咳咳……我也不知道……挺严肃个事儿……噗……我为什么会笑……”吴执努力板起脸,“但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是真的有点东西,不信你问彭队,我这段时间在市局,帮他们破了好几起悬案!”
“我一定会问他的。”楚淮没好气儿道。
吴执噘着嘴,还是想笑。
“你为什么要帮他们破案?”楚淮问。
“将功补过呗。”吴执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叹了口气,“之前在体检中心那一通……一堆人要告我。文川帮着周旋,条件就是给市局提供线索,戴罪立功。”
“文川???”
吴执点点头,“对,她也是。”
楚淮的神情相当复杂,他无法想象吴执身边都是这种人。
吴执忽然朝着窗外清冷的月光伸出手,五指张开,“看见了吗?”
楚淮莫名其妙地看着吴执的手,“看见什么?”
“最近泄露天机太多……我的灵力……正在消散……”
“……”
又隔了一会儿,楚淮缓缓开口道:“其实,你还是骗我的,是吧?”
吴执伸出手,一把抓住楚淮的手腕,不容抗拒地将他的手按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大哥虽然是骗子,但骗子爱你。”
“……”
“你就跟着大哥好好过……”吴执握着楚淮的手更紧了些,“……大哥不会亏待你的。”
“……”
楚淮看着吴执,吴执眼中闪烁着神经病般的认真。
他嘴角不由自主地想要上扬,又被强行压下,眼中闪烁着一片粼粼波光。
所有情绪交织翻滚,最终都溃败在“骗子爱你”这句土味情话上面。
吴执慢慢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楚淮的脸颊,“来,宝贝儿……让大哥嘴一个。”
所有的暧昧氛围被这句更土的话,冲击得七零八落,楚淮抬起另一只手想推开这张越来越近的脸,却被吴执早有预料般地一把把住手腕。
吴执的力气很大,楚淮也不再挣扎。
他看着吴执深邃的眼眸一点点靠近,鼻尖相触,气息交融。
然后,微凉的、带着葡萄清甜的唇瓣,温柔却不容拒绝地贴了上来。
唇舌交缠间,残留的葡萄汁液的清甜在彼此口腔中弥漫开来,清新又奇妙。
一吻过后,吴执微微抬起头,拉开一丝喘息的距离。
楚淮睁着眼,他定定地看着吴执,那双眸子里此刻氤氲了一层迷离的水光,“那你……不走了是吧?”
吴执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再次俯下身,又落在楚淮唇上一个甜甜的吻,“不走了,我舍不得你……”
话还没说完,一股不容抵抗的力道猛地钳住了吴执的后颈!
楚淮那只原本被吴执把住的手挣脱了束缚,炽热的掌心带着急切和确认,牢牢压住他的脖子,将他猛地拉向自己。
这一次,不再是温柔的触碰。
楚淮主动地、近乎凶狠地吻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病房里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听着肺都不怎么好。
楚淮靠在枕头上,胸口微微起伏,吴执侧躺在他身边,眼神有些餍足的迷蒙。
时间在安静的喘息中流淌了几分钟,吴执慵懒地打了个巨大的哈欠,起身道,“睡觉吧,明早还有一堆检查呢……”
楚淮几乎是立刻就抓住了吴执的手腕,将吴执拽了回来。
吴执转头看向楚淮。
“你哄我睡觉吧。”楚淮睁着迷离地眼说道。
吴执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着楚淮期盼的眼神,又重新躺下,“怎么哄?”
“你不是有好多故事吗?你给我讲故事吧。”
“行啊。”吴执调整了一下未知,掌心轻轻地拍着楚淮的肩侧,“那你把眼睛闭上。”
楚淮阖上双眼,嘴角噙着甜兮兮的笑容,身体彻底放松下来。
“放心吧……小驴……我不会走了……我会一直守着你……”
肩膀上一下又一下的轻拍,加上吴执的低语,像是温柔的海浪。
楚淮的意识很快变得模糊。
“我会等你当上事务局的局长。”
楚淮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刚才是不是听见鬼故事了?!
他僵硬地看向吴执,吴执也在看着他。
吴执那张英俊的脸上,此刻正挂着一种近乎慈祥的殷切笑容。
对着楚淮惊恐的目光,吴执把手抚上了楚淮的脸,他轻轻扫着楚淮的眼尾,“你今年虚岁就33了……说是楚主任,其实才是个副处……”
“……”
“所以,35岁之前,你得再提一级,当上处长!43岁之前,你得当上副局!50岁左右,应该就是局长了。”
吴执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数字精确目标,都带着浓浓的恶意,劈在了楚淮的心上。
“咱们也不用太卷……60岁退休之前,能当上个部级干部就行……”
楚淮已经不确定自己是谁,自己在哪,自己在干什么了。
“到时候身体好就再活两年,如果身体不好的话,我就带你走……”
“带你走”三个字如同地狱的召唤,配合着吴执那张无比认真、无比慈祥的脸,在楚淮脑子里轰然炸开!
刚才的甜蜜、温情、幸福感瞬间被浇得透心凉。
吴执后面还打算补充什么,可是楚淮完全不敢听了。
他伸出脚,毫不犹豫地把吴执踹下床去。
楚淮勾起嘴角,从床上起来,悠悠地晃到门口。
他不紧不慢地透过猫眼看了一下,吴执板板地站在门口, 脖子上那个是……
吴执伸手刚要继续敲门, 门猛地从里面推开。
“你脖子怎么了?”楚淮瞪着大眼睛问吴执。
吴执的脖子上带了一个医用颈托。
“没啥大事儿,就……拧到了。”吴执边说边挤进屋, 动作因颈托显得有些笨拙。
“拧到了?”楚淮目光紧紧锁着吴执, 一把拉住吴执,“看着挺严重啊,你怎么弄的?”
吴执拂开楚淮, 光着脚在大厅中央站定。
他微微弓着背,撅起屁股, 脑袋僵硬地晃动了几下, “就这么拧的。”
“……”
吴执看着楚淮, 带着颈托的脖子微微前倾,有些诧异, “你哥知道啊,还是他帮我找的人呢, 他没跟你说吗?”
楚淮扁着嘴, 摇了摇头, “这就是我出院之后,你一直没来看我的原因?”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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