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ce in chains (薄花桔梗)

　　现下，就只剩离凯丝最近的褐发男了。华楠的枪稳稳地指着他，对方的枪口抵在凯丝的太阳穴上。
　　“你想试试，我和你谁扣扳机更快？”褐发男喘息着冷笑，枪口像钻头一般在凯丝额角旋转，恐惧到极点的女孩闭上眼，泪水溢出眼睑。
　　“我知道，就是这个丫头，哦，还有你，帮助芳达逃跑，害我变成了现在这样……还好有机会亲手杀了她，那个背叛我的臭女人！”
　　看到褐发男狰狞地大吼，洛华楠一下子明白过来，这人就是被芳达偷走毒品的那个，“底比斯”的小喽啰，名字好像叫……罗宾吧。
　　事后依稀记得听Jade说起过，此人被他的上级头目秘密收拾掉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华楠紧盯着他，眼睛一瞬也不从他面上离开，“既然你恨我帮助芳达逃走，那为什么不把枪放下，我们一对一单练？这样比较解气，对吧？”
　　“闭嘴！”面对罗宾的叫嚣，华楠并不让步。
　　“你知道的太少了。你不知道的是，让芳达逃跑的其实是我，一路送她到车站的也是我，整个主意都是我出的，但你竟然会以为凯丝才是主使；还有那袋毒品，也是因为你太蠢才让芳达这样的女孩轻松得手。你落到这个地步，不能怪别人，只能怪你自己的愚蠢……”
　　“闭嘴！闭嘴！我让你闭嘴！”罗宾终于被愤怒淹没了理智，狂吼着把枪转向华楠，却被华楠抢先一步开火，击中持枪的手臂，枪掉在地上。
　　“凯丝，躲远点！”他喊着，箭步上前把手枪踢得远远的，迎着恶狠狠扑上来的罗宾一拳勾向他的下巴。这一拳的力量本已足够打碎人的下颌骨，但却只打裂了对方下巴的皮肉。罗宾抹了一把流出的血，不由分说一个扫腿横劈过来。
　　华楠隐隐惊异，罗宾受的伤轻得出人意料，遇袭之后的恢复和反应之迅速也令他生疑。
　　以为已死的人出现在眼前，且展现出异于常人的身体素质。也许是此人原本的体格就好，但华楠总觉得在他身上嗅到一股蹊跷的气息。罗宾招招紧逼，华楠不得不暂且放下疑惑，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他的格斗技术在罗宾之上，但拳脚不及罗宾硬，所以沾不着多少便宜。此人身上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劲，许久也未见疲态，动作越来越狂放无忌，甚至不加防守只知一味进攻，简直是不要命的打法。
　　华楠心头重若鼓擂，微一抬头，对上罗宾的双眼，惊见此人的眼球变成了诡异的血红。
　　难道，这个人身上有什么异变……？对方的攻势不允许华楠再想下去。没办法了，不能跟他缠斗下去，不仅自己吃亏，而且，更让人担心的是上面……华楠咬紧牙关，腾身一个前旋踢正中罗宾左颊，对方一时失去平衡，撞上身后的墙，不等他立稳，华楠举枪开火了。
　　子弹以超过三百七十米每秒的速度射出枪膛，从对方左肋下斜着没入，瞬间，仿佛烟花一般，伤口爆出鲜血，流成一道红瀑。
　　罗宾瞠大双眼，迟缓地看向华楠这边。下一秒，像个坏掉的木雕一般，轰然倒地。
　　一时间禁不住有些目眩，华楠微微闭目。
　　无论如何，这是他来到这个国家第二次夺人性命了。即使身着警服的时候，必须出手击毙犯人的情况也并不多见，每次拿枪在手里，华楠总是感觉异常沉重。
　　如今，他早已不是刑警，这便是不折不扣的杀人……睁开双眼，洛华楠长长地吐了口气。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在同罗宾激战的同一时间，楼上也不断传来枪声。
　　得到上面，到那个人身边去……捡回罗宾那支被自己打掉的枪，华楠转到缩瑟在墙角的凯丝近旁。
　　少女脸色青灰，紧紧贴住墙壁，似乎恨不得挤进墙里面去。
　　“凯丝。”华楠轻声叫她。这一声唤似乎触动了凯丝凝固的神志，她猛地扑进华楠怀中，止不住轻颤。
　　“凯丝，这里没事了。”边轻抚她的后背聊作安慰，华楠用声音沉稳地告诫她，“但是，上面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样，所以，你现在这里等我，等上面安全了，我来接你，好吗？”
　　凯丝的头埋在华楠怀里，两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片刻，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华楠三步并两步向楼上飞奔。此前，枪声断断续续响了一会儿，现在已经渐歇。华楠顾不上细想自己心中这股焦躁惶恐从何而来，他只想尽快、用最快的速度赶到Jade那里，越快越好。


第49章
　　冲上楼梯口，华楠急切地向厂房中张望。月光透过房顶唯一的窗户，照进黑洞洞的空间，借着这微弱的光亮，华楠看到一个人立在场地中央，周围的地面尽是倒下的人影。
　　华楠情不自禁提起的那口气呼地松了下来。他向男人走过去。
　　“……没事吧？”
　　男人无言地瞥了他一眼，碧眸里折射着月光。走近那人，华楠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确认对方身上只有些擦伤，并无严重的伤痕。
　　还好……“被那群家伙打傻了么？不赶快走，在这里等着被他们的增援过来解决掉？”
　　“……”为这种家伙浪费感情的自己真是人格有问题，华楠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我去带凯丝上来。”
　　三人走出厂房大门。Jade在前引路，华楠断后，凯丝被保护在中间。月亮很好，黑魆魆的逼仄道路被映得很清楚。这个区域只有零星边民居住，对于黑帮、军匪之间的冲突和私斗，他们早已见怪不怪，即使听到枪声，也没人出门来探看。这里的人，大概十几年、几十年都是这样生活过来的吧，或者说，正因为这样，才得以在这种地方存活十几年、几十年……
　　脑中断续划过意识的碎片，听到Jade催促加快脚步，华楠才把这些无稽的念头抛在脑后。然而，视线随着神志集中抬起，华楠看到了令他瞬间背心凉透的东西——
　　一个荧荧发光的红点，仿佛一颗血红的图钉，静止在凯丝肩甲中间。
　　“凯丝，快闪开！”他听到自己口中变了调的嘶吼。意识并未跟上突发的事件，但身体已经条件反射地自动行动。就在一刹那间，也许只有零点几秒，他猛地向前推倒凯丝，然而，几乎同时，有个身体用力将他扑倒，覆在他身上。
　　天地颠倒的瞬间，华楠的脑子一片空白，直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志。
　　“……狙击手。不要动，他现在可能看不见。”
　　华楠下意识地应声向上仰视，上方是一片交叠遮盖的破旧屋檐，投下浓重的阴影。
　　视线稍稍向檐外倾斜，月亮不知何时竟隐入了云层之中。
　　今晚的月亮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心下略微松动之时，搭在Jade背上的手摸到了一掌心的湿热，华楠陡地瞠大了双眼。
　　“你……”
　　“别动……别让他……发现……”
　　深深吸了一口气，华楠用力闭了闭眼，然后睁开。吃力地去看凯丝的情况，女孩似乎吓呆了，原地躺着，大气也不敢出。
　　也许是错觉，压在身上的躯体似乎正在一点点失去温度。揽住Jade身体的臂弯不由自主收紧，华楠的思维飞快运转着。他记得，方才走出工厂时，无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后方不远处有座漆黑的小楼，目测在三百米之外，外观看来只有四层，但在半径两公里范围内，十米以上的建筑就只有那一座。狙击手一定就在那座楼顶上。
　　该怎么办？目前，黑暗中的狙击手没有任何动静，好像消失了一样，但很可能只是蛰伏起来关注着自己这边的动作，如果轻举妄动，很可能第二枪第三枪马上就会杀到。
　　那就这样不动？可是，这个人，他在流血，不知道他的伤势……
　　华楠的心越跳越快，胸腔里好似着了火，他忽然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焦躁过了，自偷渡坐在船中那次以来，这是唯一的一次，连尾随温德尔拍摄他的交易照片时，也没有这么紧张过。
　　他骤然意识到，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事物，比怀中因为失血而正在发冷颤抖的男人更让他慌乱不安。他轻声唤他，希望他保持清醒。
　　“喂，你还好吗？”
　　没有得到回应。华楠并不作罢，又连声叫他，“你怎么样了？哪里疼？跟我说话啊！喂！”
　　“……朔……”
　　“哎？”
　　垂在华楠胸前的金色头颅动了动，男人发出树皮干燥崩裂般的话音，听得出吃力已极。
　　“朔……拉赫伊……这才是……我的名字……”
　　男人喃喃的自白，华楠彼时并没听清。“什么……”刚要追问，忽听阵阵汽车马达声由远及近。
　　是谁……华楠恍惚觉得失血的不是Jade，而是自己。他感觉自己的头脑也在渐渐迷糊，快要无法思考。倏忽，听觉捕捉到某种声音的讯号，被风挟来的不仅有马达声，还有人的喊声。
　　“Jade先生！”
　　“Jade先生，你在这里吗？”
　　声音浸没在发动机的噪音中，但因为其中一个人声异常熟悉，华楠很快分辨出来。他的大脑回路终于又恢复清晰。
　　“卢克……是卢克吗？”一辆灰色的车进入视野内，华楠放开声音，他并没受伤，嗓子竟然也沙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