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不答,回应的是长久的沉默。
付姨哎呦了一声,猜测道:“太太是不是还睡觉呐?”
她看看林涧,伸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一边推着他往何维那去一边说:“别打扰她啦,交给我吧。你俩玩儿去吧,我一会儿给你们削点水果吃,正好烤了蛋糕,他们娘俩不爱吃,大宝可别浪费了。”
“......”
林涧心想要不我还是回去吧,可还来不及推阻,才刚张了张嘴,何阿姨卧室的门就打开了。
黑暗的屋内有滚轮响动的声音,没一会儿何阿姨就出来了。
她坐在轮椅上,背后是窗帘拉得紧实的屋子,可能她原本真的在睡觉,听到响动后醒来,撑着自己的身体坐上轮椅,以至于头发和衣服还有点凌乱,但都是些微不可查的细节,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在林涧的印象中,何阿姨一直都是个严谨规矩的人,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她这个人的性格,基本就是——学院派。
果然,下一刻付姨就证实了林涧的猜测。
只见她几步跑到门口,连手上的塑料袋都忘了放,压低声音,语气听起来很愧疚:“太太,您怎么自己起来了,怎么不叫我进去啊,磕着没有?外头凉,我拿个小被给您盖上点腿吧?”
说着就进了屋,没一会儿抱着小棉被走出来,盖在何阿姨腿上,又替她整理仪容,那动作十分熟练,已经做了十多年,所有需要注意的都细致入微。
“不碍事。”女人的语调很平,没有什么感情起伏,甚至看都没看照顾了自己这么久的保姆一眼,也没看自己的儿子,而是转过头来看向林涧,看那架势原本是要说些什么,可能是礼貌地打个招呼也可能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但却在看到真人时愣了一下。
她的目光机械地从林涧脸上移动到他的衣服上,表情变得怪异起来。
一开始有些怔愣茫然,随后变得困惑,再接着是猜测,最后归于震惊。
林涧被她看得莫名,无意识地摸了摸后脑勺的头发,发自内心的认为自己真不适合与何阿姨相处——这种惯犯撞上警官的感觉总令他心里发虚,尽管他什么也没做,却总觉得自己特别心虚。
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叫了她一声:“何阿姨?”
他的何阿姨看着他没动。
对面三个人站成一个紧凑的三角形,林涧站得最远,此时无人交谈,目光不知为何全落在他身上,形容各异,让他总有种自己此时正被脱光了围观的感觉。
“?”
林涧抿着唇,不自觉向何维看去...
嚯。
这人拧着眉,看向他的目光中竟然带着隐隐的关切和担忧,那表情挣扎且纠结,林涧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是这副模样。
他干笑两声,移开视线,一脸正经地对神色异常的何阿姨说道:“阿姨,我妈让我给你送点毛线...”
奇怪的是她这回确实回答他了,但她先看了眼何维,随后才对着林涧扯了个堪比讽刺的笑,别有深意地淡声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啊这是。
林涧抓了抓头发,忽觉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直截了当道:“那什么,那我先回去了,我妈还等着我回去呢...先走了啊何阿姨付姨二宝,拜拜!”
随后忙不迭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就觉得何阿姨肯定是憋久了憋出病来了,要不这个据说很温柔的女人怎么变得这么、这么阴恻恻的呢...
往家跑的路上,林涧不止一次揉搓自己的双臂,把上面那层鸡皮疙瘩全都薅掉。
刚才她从黑暗中显形(...),真像个女妖精...呸!快把奇妙的想法收一收啊帅哥!回家吃饭!
所以说这人呐,就得多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多晒晒太阳多运动,可不能老在屋里闷着,待在小空间里肯定跟待在天大地大的外面不一样啊!
于是初夏的午后,林涧抱着篮球出去出了一身汗,晚上闻着自己身上的怪味儿,一脸心满意足地进了卫生间,痛痛快快地洗个热水澡,躺在床上之后整个人都踏实了。
包括那种不知因何产生的别扭和不适,以及一种即将要发生什么事的预感,全都被抛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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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林涧醒来时已近中午,不知为什么到了这时候还没人来叫他,今天是周六,按说老林不用去办公室,但这人眼里从来就没“放假”这俩字,简直是个标准的工作狂,每天天没亮就走,晚上黑影下来都不一定回得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是这家人。
也好在他没在家,要不这会儿早就发着暴脾气把林涧从床上拎起来了,动作快点说不定这会儿都骂完三回了。
啊!为什么睡懒觉!挺大小伙子这么没出息是吧!你看看军营里跟你同岁的年轻人都在干嘛!是不是想啃老!我告诉你在我这什么都拿不到!你趁早别想了!没有你的份儿!
啊!等着谁三催四请您呢大少爷!家里一点儿忙都帮不上!你就懒吧你!看你以后怎么办!
林涧脑子里的小人将林正钦演得淋漓尽致。
自娱自乐地演了一会儿就停下来,坐起身愣了会儿,还是觉得有哪别扭。
霍雅清再怎么爱打麻将也不会忘了家里还有个等着投喂的儿子,手气多好也得赶回来做饭啊。
更遑论她现在爱好织毛衣,不打麻将了。
于是林涧带着困惑起了床,穿好衣服去卫生间洗漱,最后一边叫着肚子一边走到客厅,四下一望,没人,又走到霍雅清和林正钦的卧室,没人。
厨房,没人。
卫生间...他刚出来不可能有人。
“......”
那人去哪儿了呢。
人形企鹅在客厅站了会儿。
掏出手机给他妈打了个电话。
没有人接。
挂了再打。
好在霍雅清还记得有他这个儿子,第二通电话终于接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半天没声,林涧茫然地“喂?”了一声,“雅雅?”
那边的人像是忽然反应过来,连忙应了好几声,“哎哎、哎,儿子你醒啦...”
她怪异的语气令林涧皱了皱眉,太不对劲了,但他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在哪儿呢?”
又沉默了几秒,霍雅清干巴巴道:“我、我在外面...”
林涧翻了个白眼,心想我还能不知道你在外面。
他没追问,压下好奇心和那股莫名的别扭,吊儿郎当说道:“你还记得你有个宝贝儿子吗,饿死啦。”
“我我我马上回来!”
话落,霍雅清飞快地挂了电话,那架势比她说话还干脆。
“唉...”林涧干张了张嘴,听着听筒里的忙音,将手机拿到眼前,对着通短暂的对话感到莫名其妙。
不过他肚子实在很饿,感觉都有点往外冒酸水了,也来不及想别的,先打开一盒牛奶两三口喝掉,才缓缓舒了一口气,眉头松了下来。
而另一边,刚挂掉电话的霍雅清像是忽然被解放,僵硬的身体骤燃一松,双肩就耷拉了下来。
她脸色有些苍白,抿着唇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才看向窗边的女人,目光变得不解和复杂,像是很伤心很难过一般的开口,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那个女人说:“怎么会这样啊......”
怎么会这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七八万打不住了,作者一边挠头一边苦着脸说道。
第16章 第 16 章
林涧第三次伸着脖子看向厨房里闷头做饭的霍雅清,她穿着柔软质地的居家服,随着她的动作不断晃动的长发自然地垂至腰间,侧身看去女人的身材玲珑有致,配上如黛的眉眼和自然向上翘起的嘴角,整个人看起来极为柔和,连带着她此时好像正在做的事并不与炊烟和柴米油盐有关,更像是在拿着画笔精心绘制一幅风景油画。
可林涧还是觉得有哪不对。
太不对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不只是霍雅清给人的感觉奇怪,一起奇怪的还有现在这个沉闷的屋子,人处在屋中,这种莫名的紧张感如树的虬枝般向外蔓延,忽略不了。就好比有根锋芒呈银色的针正悬在布上,二者相距不过毫厘,都不用施力,只轻轻吹一口气儿那根针就能刺破布料,穿透而过,扎进肉里。
本能的,他感觉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就在霍雅清消失的这段时间里。
浓重的不安感逐渐袭上心头。
即使努力在忽略,反复告诉自己可能就是多想了,纯粹是饿了容易发呆,一发呆就不过脑子...
“大宝,可以吃饭了。”
霍雅清的声音骤燃响起时,林涧没控制住打了个哆嗦,倏地从怔愣中惊醒。
而霍雅清已经转头去布置碗筷了,因此就没看到林涧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和紧张。
无意识地吞吞口水,林涧走上前去帮忙,与霍雅清错身而过时明显感觉她针扎了一般往料理台旁躲了一下,掩饰般地低下头,像是不想跟他有什么接触。
这种状况在吃饭时也并没有好转,饭桌上霍雅清做的饭食简单,今天的主食是米饭,另外有一荤一素两盘菜,两个人吃正合适。奇怪的是林涧发现饭桌上的霍雅清依旧如此,只顾闷头吃饭,只夹自己面前的素菜来吃,跟他没有任何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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