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略当时就站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目光一扫便扫到了叶覃绑在后面的手,手上捏着东西,是她之前被绑去唐惊程工作室时顺手从台上捞的一把锉刀。
锉刀刀口锋利,绑在手上的绳已经被割开了一半,这要感谢这场雨,光线暗淡,雨势又大,一帮丧家之犬已到了穷途末路,所以没人会注意到她背在后面的动静。
关略牙根咬了咬,迅速将目光挪开,刚好跟叶覃的眼色对上,十六岁就跟着他出生入死的默契也不是白来的,只需对视一秒便能明白各自的意思。
关略稍稍颔首,又看了眼右侧窑洞的拱门。
叶覃却已经了然,小曾却觉得这帮人简直烦透了,他在这鬼地方已经守了他们半夜加一个白天,所有耐心都已经被这帮混蛋耗尽。
“我说你们还有完没完这天也怪冷的,回头案子办完我们还得赶回市里,明儿周末我们队里有兄弟结婚,老子要去闹洞房”小曾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可这话却让他露了馅。
“操,你是条子”范庆岩先吼了一声,旁边有人将枪扫过来,结果还没动手只感觉雨里有人影一晃,叶覃一个转身,手里那把锉刀卯足劲就往身后杜虹的脖子上戳去,因为谁都对她没有防范,包括杜虹。
等反应过来时已经鲜血如注,杜虹捂住脖子往地上瘫。
小曾反应可谓领命,举枪就冲着杜虹后边的人开了两枪,两枪都毙命,中枪的人往地上倒。
“九哥”乱影中又有人喊了一声,雅岜和老麦突然从后面那辆三菱的厢式里跳下来,又是接连数枪,雨帘似乎被火光划开,风声中混着倒地伤员的哀嚎声。
其余几个手下魂魄都吓碎了一半,原本都是刚入道的,这种场面大概头一回见,看到同伴浑身是血地滚到自己脚边恨不得枪都拿不稳了。
“艹”范庆岩骂了一句,拧住沈春光的脖子将她拖到金杯车边。
其余人他也不管了,浑身是血地倒在雨里的杜虹他也不管了,就揪住怀里沈春光那根救命稻草,借机就想开门上车。
小曾却举着枪步步逼近。
“别过来”余节央巴。
小曾不听,眼看已经把范庆岩逼着后背靠在车身上,他还在往前。
范庆岩一手拧住沈春光的下巴,一手举枪顶到她额头上。
“你他妈再过来我就一枪蹦了她”
可小曾似乎还想跨步子,举枪对着范庆岩的脑门,范庆岩眼里已经一片血红,困兽之争最是凶残,杀红了眼,风声鹤唳,扣下扳机发狠似地将枪口往沈春光的脖子上顶。
再往下一秒一切便能结束。
双方僵持,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小曾半眼瞄准,缓缓也扣下扳机。
雨帘中是谁在与死神较量
千钧一发之际,关略还是没胆量赌,一臂扫过去将小曾的枪口往旁边顶。
“嘭”一声,子弹射偏,范庆岩身后的车窗被射穿,碎玻璃往下掉。
“你疯了”
“你他妈再敢动一下试试”关略嘶厉咆哮,小曾也不客气,梗着脖子非要跟关略犯拧:“你到底还要拖到几时再拖下去他就要跑了,我是人民警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罪犯在我面前逃脱”
小曾抹着雨水也冲关略咆哮。
关略恨得咬牙切齿:“他手里还拽着人质”
“我心里有数”小曾知道只要自己枪法准,沈春光应该会没事,可关略哪敢冒这个险,一枪过去就没有回头路了。
“你有数个屁”子弹又不长眼睛,“滚一边去”
“我办案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小曾一脸不服气,两人争吵开,范庆岩拧着像烂泥一样的沈春光站在雨里,逼:“全给我往后退,后退”
“九哥”雅岜挡在关略身前。
关略舔着牙槽:“后退”
雅岜便领命,叶覃和老麦也顺势跟着往后退。
所有人都知道范庆岩的意图,他是想继续挟持沈春光上车,眼看面前的人都退到了窑口的拱门那侧,只余下小曾一人还站在原地。
“还有你”范庆岩急吼,感觉沈春光细细的颈脖都要被他捏断。
关略拳骨收紧,朝着小曾的背影喊:“回来”
小曾却不理,继续往前逼,范庆岩已经再度扣下扳机,却将枪口指向面前的小曾。
雨幕中人心都已经疯了,关略推开雅岜想冲过去,却听到耳边一声枪声,风刺过脸颊,子弹从关略头顶射过来直穿入范庆岩的额心,怀里的沈春光顺势往下倒。
关略抢先冲过去,却听到又是“嘭”一声,这次更加响烈,关略感觉子弹仿佛就从自己耳边擦过去,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还没反应眼前那具瘦挺的背影便往下倒,小曾中弹,范庆岩举在那的枪口还在往外冒着白气。
“九哥”雅岜率先要冲过去,随后却又是“嘭”一声,第二颗子弹从关略头顶飞过来,这次击中范庆岩的左胸,关略冲上去一把将地上的沈春光圈入怀里。
身中两弹的范庆岩终于倒地,其余手下不足为患,吓得全部转过身去看向那片窑洞,这才发现烟囱顶上有人影,那是黄澎那边派过来埋伏的狙击手,吓得几名手下纷纷举起手头像。
前后不过数秒,场面被控制住,一切仿佛都结束了。
叶覃脚底一软,顺着就要往地上瘫,可谁说结束了
“叶子”老麦急吼一声,转身扭过去一把搂住叶覃。
所有目光往叶覃这边来,继而又是一声枪声,划破长空,叶覃感觉到抱住自己的男人身体猛烈一晃,随即揪住叶覃的身子往下软,之前挡住的视线被让开,这才看清倒地的杜虹手里举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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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4 一夜,让一切改变
梦里千山万水,醒来空无一物。
叶覃呆呆傻傻地坐在风口,冰冷的雨水往人身上浇,老麦倒在她身边,血水糊了一身,手还握着她的手。
“麦博明”她哑哑地喊他的名字。“你怎么这么傻”
老麦咧着嘴笑,虚浮地撑着眼皮:“一直这样”
一直就是这么傻,从他认定她开始。
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叶覃已经说不出声,只能紧紧拽住老麦的手,黑暗中那双眼睛终于泛红,可惜脸上早就被打湿,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
远处蜿蜒的道路上有鸣笛声传来,白亮的车灯穿透雨帘,警车和救护车呼啸而驰。很快抵达窑洞门口。
可惜只来了一辆救护车,小曾和老麦因为中枪急需救治,医护人员很快将他们抬上担架。
最后跟上来的是一辆黑色奔驰,苏诀从车里走下来。
关略抱着沈春光走过去:“上你车”
雨雾眯人眼睛,苏诀往他怀里看了一眼,没说话,立即替他打开后座车门。
剩余几名警员留下来处理余党和现场。救护车和苏诀的车再度驶上马路,白光照亮前方的路,雨水被风带着刮在玻璃上。
夜幕在这场大雨中变得更加黑沉,道路泥泞,枪声销匿,湿冷的空气中却能嗅到浓浓的血腥气。这个往日安静的小镇像是一夜沸腾。
谁来了谁走了谁又在这场争夺杀戮中一败涂地
苏诀的车里,气氛似乎比窗外的雨夜还要冷凝。
关略已经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裹在沈春光身上,可惜他的外套也早就被雨打湿,不过无所谓,他还有双臂,还有肩膀,还有温热的胸膛。
现在人已经在他怀里,毫无声息,瘦瘦薄薄的一张纸,一片云。
苏诀捏住呼吸开车,沉默。窒息,偶尔会从后视镜里往后座上看,后座上是两具交缠在一起湿哒哒的身体,关略将怀里的沈春光裹得很紧,脸上是死一般的沉寂,将沈春光的头搁在自己肩膀上,薄凉的唇挨在她额头。轻轻颔首便能吻上去。
吻上去便是她脸上湿冷的汗,他也丝毫不介意,抱着她虚弱的身子,一路都捏着她的手臂。
那一刻的关略是什么样子
窗外疾风暴雨,他浑身的戾气都已经收尽,一场困兽之争身上脸上都是留下的颓唐,可眼里的柔意反而更甚,好像一匹狼,拼尽一切终于争到了他想争的东西,他把东西护在怀里,脸上是那么明显的心疼和知足感,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他拢在怀里。
这是苏诀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九戎台的主位,外人眼里心机深重的男人,那颗心被他藏在十八层地狱,无人能够窥见,可是这一刻苏诀仿佛窥见了,窥见他那颗跳动的,鲜活的,外表没有任何保护的,裸的心脏。
因为前面有警车和救护车开道,所以车速飞快,即使在市区拥堵的路上也算顺畅,大半个小时后车子便抵达医院门口。
救护车上的人被迅速抬下来送外手术室,黄澎和叶覃跟着。
苏诀这边停下车,关略抱着沈春光便往抢救室跑,那个晚上所有人都在跟命运赛跑,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紧绷沉默,几乎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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