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超同他上下拍手,“发挥得很好,就是这样。”
“山茶才是,现场比排练还要好。”
“她那是天生的舞台体质,绝了。”
李琊扬眉,睨他们一眼,“互相吹捧还没完了是吧?”
季超轻叹,“不过瘾。”
他们在后台放好乐器,沿着吧台一侧走去上二层看台的钢架楼梯,这儿没那么拥挤,虽斜对舞台,视野也还不错。
*
错觉是最后一支压台乐队,演出足有半小时,乐迷们仍未尽兴,呼喊着“安可”,等待他们返场。
过了好一会儿,乐队成员重返舞台,欢呼声中,傅川几乎是挥舞鼓槌,打起架子鼓。
遥遥看去,他的头发随姿势甩动,时而仰起下巴,汗水就顺着鬓角落至脖颈。
李琊置身现场,有点儿明白那些女乐迷为什么钟意他。
舞台灯光熄灭,人们意犹未尽地离散。
李琊被下楼的人推搡到门边,不经意转身,在原地定住。
刹那间,兴奋、失望、酸楚一并涌来,顿了片刻,她说:“什么时候来的?”
叶钊避让行人,侧过脸来,清清冷冷地说:“没多久。”
“噢。”她扬起笑,“太可惜啦,错了我们第一次演出,还有……”
他静静看她,等待后半句话,却听她说:“算啦,有的是机会再听。”
有人唤“山茶!”李琊回头,看见傅川两步走来,揽上她的肩。
她拉开半步距离,“走了?”
傅川漫不经心地说:“去成都。”
“对,你们要参加音乐节。”
“一起?”
突然又直白的邀约,她愣了半秒,说:“走不开。”
他笑笑,“这么认真?有机会来北京,带你玩。”
挥手道别,她才察觉旁人不见了踪影。
门外围堵着购买唱片或乐队周边的乐迷,她踌躇半晌,终是没有走出去。
一行人从后台休息室里走出来,为首的是负责为果壳的网路
媒体撰写文章的工作人员,怀里抱着笔记本电脑,同左右的人说笑。
季超也在其中,扬声说:“走啊,吃火锅。”
李琊说:“庞仔呢?”
“他先去订位置了。”
“你们去吧。”
工作人员说:“不远,就桥下那家洞子火锅。”
别的乐队的人也纷纷附和,她不好再拒绝。
八人正好围坐一桌,都是二十来岁的青年,共同话题颇多,欢声笑语不断。
工作人员热衷复古事物,用宝丽来相机为他们留影,又拿出九十年代的手持DV录影。
镜头里,李琊用简单的日语夹杂英文教人旁人烫毛肚,认真的模样却有些滑稽。
忽然闯进一道画外音,“你们在这儿啊?”
她看过去,笑说:“老秦,都在等你。”
秦山入镜,“耽误了一会儿,大钊找我拿车钥匙。”
“他不是早就走了吗?”
“孟芝骅儿子生病住院了。”
她的表情瞬间凝固,注意到镜头,低下头去。
*
儿科医院急诊室,叶钊站在病床前,盯着挂在半空中的药瓶,有些疲倦。
病床上的小孩醒来,迷茫道:“妈妈呢?”
叶钊轻声说:“你妈妈和医生在讲话,一会儿就来。”
“你不是医生吗?”
他笑着摇头,“不记得我了?卖保险的叶叔叔。”
小孩童真的声音说:“我知道了!抢走我妈妈的坏人!”
“怎么会,我和你妈妈是以前的同学。”
孟芝骅听了最后这两句,掀开布帘,低声说:“儿子,叔叔不是坏人。”
小孩欣然道:“妈妈!”
护士为小孩量体温,两个成年人站在外面谈话。
孟芝骅眉头紧锁,“他一直咳嗽,我以为换季感冒,没重视,没想到烧成肺炎。”
叶钊说:“医生怎么说?”
“小孩子容易得肺炎,好在不是很严重……”
“那就好。”
“辛苦你跑一趟了。”
“应该的,你收好单据,医保以外的部分,保险可以补贴。”
孟芝骅点头,“谢谢,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我妈待会儿就来了,你先走吧。”
翌日,秦山前来探望,将小孩哄得开心得不得了,还说:“想出去玩?现在不行,等你好起来,叔叔带你去游乐园。”
孟芝骅说:“别跟他说这些,之后赖都赖不掉。”
“没事儿,让他惦记着,我这人说到做到。”
“唉,我现在就是没有时间陪他。”
秦山玩笑说:“不考虑换份工作?”
孟芝骅也随他玩笑,“便利店还收不收人?”
“别说,确实差个会计,你肯来的话,大钊轻松好多。”
“你们合伙开的?”
秦山顿了顿,觉得这事对她也没有不便讲的,“嗯”了一声。
她笑笑,心想,经济状况没有看来那样差。
*
老式风扇哐嘡作响,送出的闷热的风。
叶钊近来睡得不好,时常梦见前些年,要债的人上门将屋里打砸一通,他攥紧拳头反抗,却发现已头破血流,周身是伤。
猩红的洪流席卷,他猛地惊醒。
叶钊点了支烟,拉开书桌抽屉,取出存折
。
还差五万。
他把存折放回去,瞧见抽屉深处的糖果铁盒,将其拿了出来。
铁盒里放着一些信件,底下藏着一支口琴,有些旧。
十岁生日那天,父母领他登上渡江的游轮,甲板上有人吹奏口琴。父亲骄傲地说起往事,如何用口风琴吹了一曲《雪绒花》,将她母亲迷住。下船后,他央求母亲为他买了一把口琴。
往事历历在目,小时候坚定不移相信的事情,终究随时间消散。
叶钊不知怎么了,好久都没动过这把琴,此刻竟放在了唇边。
断断续续吹出几个音,原来是女孩在电话里给他弹奏过的曲子。
作者有话要说: [6]果儿(groupie):音译作“果肉皮”,指喜欢摇滚乐的女孩,且追求与喜欢的音乐人发生关系。是对女性的物化,多为贬义。另,“尖果儿”指其中长相漂亮的女孩。
第三十四章
不知道什么时候
察觉到的时候
心就落空
是星火一点黑胶唱针
亦或烟雾里你的侧脸
于我而言 晦涩的一页
我陷入困境坐立难安
又肆无忌惮原来啊
于我而言 着迷的一页
喧嚣的肮脏的摇摇欲坠的
空间和我的幻觉
你是遥远不可及的
苍蓝夜空的星
还是真实存在的
我永恒的一页
——《一页》
那首钢琴曲最后成了波落落卡的第二首歌,有那么点儿蓝调意味,抒情又躁动。
叶钊心知肚明,这是为谁而作的歌,可他只能逃避。
他忍不住嘲笑,真他妈窝囊。
转眼七月将至,叶钊结束饭局,在居民楼下碰见推着轮椅的人,眉头一拧。
叶福龙说:“小孟买的轮椅,坐着比我那舒服多了。”
孟芝骅说:“这就是送你的。”
叶钊哂笑一声,“你还有这闲情逸致。”
“正好你回来了,我们送伯父上去吧。”
“爸,你先上去,我和她有事要说。”
“可是伯父一个人……”
叶福龙听到“爸”就知大事不好,连忙撑着拐杖起身,一步一瘸地进了楼道。
孟芝骅讪讪开口,“大钊,我这也是为了伯父好,总不能一直闷在家里。”
叶钊沉声说:“之前顾忌你,毕竟是老同学,有些话可能我没说清楚。不管做饭还是什么,你没必要做这些。”
“我是看你忙,想对你好点儿。”
“需要我再说明白点儿?我们不可能。”
孟芝骅怔了怔,“为什么?”
叶钊忽然想起女孩,如果是她才不会问为什么,只会气势汹汹地说:“凭什么?我告诉你,我有的是时间跟你毫!”
他说:“你不是她。”
孟芝骅沉默片刻,垂眸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来叨扰。”
成年人的勇气早已耗尽,穷追猛舍也只拿出三分力气,毕竟在得失之上,还有体面。说来说去不过都是为了私心,总有下一位出现,凑合就能过日子。
叶钊送走她,一支烟未到底,麻烦又上门。
追债的人从不顾时间早晚,手握账簿便拥有绝对权力。
叶福龙不认得新面孔,质疑道:“不、不是光头,我们不认!”
男人手臂上刺有一只泛青色的白虎,将账簿往门上一拍,“字据在这儿,老子管你认不认,钱拿出来!”
叶钊挡在玄关处,掸了掸烟灰,“字据上写了时间。”
男人远没有光头说话客气,扬眉道:“老子不管,四舍五入就是今天!”
“时间没到,拿不出那么多。”
“这借口老子听多了,给我找!”男人说着挥手。
后面一行人涌了进来,踹开过道的椅子,四下乱翻。
叶钊隐忍着情绪,尽量平静地说:“不要乱翻,我拿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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