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两人对视而笑。
李琊藏起笑意,去衣架挑选衣服,忽又侧目看他,“喂,不要得意。”
叶钊玩笑道:“准备踢我出局?”
“随时都有可能。”
“勾引……我不擅长,需要一点儿提示。”
她穿上紧身针织衫,拢了拢头发,淡然地说:“没门儿。”
他不再言语,将腕表戴在手腕上,不疾不徐穿戴起来。
过了会儿,叶钊收拾妥当,走出浴室。
李琊看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说:“出版社具体位置?”
他不解其意,答道:“朝阳区。”
“顺路,我让唐季飞送你。”她自顾自作了决定,拨出电话。
他低声说:“唐季飞?”
“嗯,怎么了?”
“没事。”
*
路口停着一辆黑色七座商务车,与整片村落格格不入。
唐季飞撑着方向盘,悠闲地嚼着口香糖,在车身右侧的后视镜里看见女人的身影,接着又看清她身旁的人,刹那之间,神情变得黯淡。
李琊拉开车门,进入后座,笑着问好,“睡得好吧?”
唐季飞从防风玻璃前的后视镜看她,绵里藏针回呛,“估计没你好。”
她嗤笑一声,转而看向还站在外面的人,“快上来。”
叶钊勾身钻进车里,合上车门,客气道:“好久不见。”
唐季飞不予理会,猛踩油门,将车驶了出去。
李琊身体惯性前倾
,手撑着座椅平衡,不悦道:“你发什么脾气!”
唐季飞也觉得自己不可理喻,放慢车速,这才说:“这不昨儿才见了。”
李琊无视他语气里的复杂意味,一边摘下鸭舌帽放进帆布包里,一边说:“先送我,再送他。”
叶钊接话说:“麻烦了。”
唐季飞轻哼一声,“没事儿。”
李琊稍稍抬眉,“不乐意?”
“不敢,我可不就是司机,这车也不是我的,您说去哪儿我到哪儿。”
“晚上五哥他们演出,过来玩。”
“我有事儿。”
“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
唐季飞蹙眉说:“上回不是说了。”
李琊有些担忧,却以冷漠的语调说:“不管你搞什么名堂,要死要活别想拉乐队下水。”
唐季飞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笑说:“放心,先管好你自己,说不定哪天就在新闻上看到我们主唱酒精中毒而亡。”
“嚯,那也不错,好歹能上新闻了。”李琊说完,意识到什么,不甚自在地看向邻座的人。
叶钊始终沉默,不想说话却也插不上话。过去看见唐季飞,他就有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说妒忌也不为过,现在依旧如此。曾经保护她的,现在陪伴她的,都是这个人。
听到这两句对话,他回过神来,严肃地问:“什么意思?”
唐季飞骨子里还是有坏小孩的影,好似同监护人打小报告般,故作诧异道:“山茶,这你没和他说?”又状似不经意透露说,“她是个酒鬼,以前差点儿没命。”
李琊辩解说:“那是意外。”
唐季飞点头,以不信服的语气长“嗯”一声,“可能是吧。”
叶钊想到一件事,明明看她喝了好多酒,却依然清醒,过去三杯倒的人,不可能一夕之间变成好酒量。他拧眉,隐含怒意道:“你酗酒?”
李琊张了张嘴,轻声说:“以前……。”
“多久以前?”
“好吧好吧,一直,行了?”
叶钊抿了抿唇,微微眯起眼审视她,“这就是你说的过得很好?”
李琊冷笑一声,“想管我是吗?你有什么资格。”
叶钊哑然,“抱歉。”
李琊别过头去,双手抱臂。
气氛僵持得可怖,唐季飞独自悠然,打开车载音响。
“……Well I guess it's over and it's done.We had some good times-we had fun.We drove each other crazy.I'll always love you.Bye bye baby.Babe bye bye.Bye bye baby.Don't you cry.”
(我想一切都彻底结束了。我们一起度过了愉快的好时光。我们曾让彼此疯狂。我永远爱你。再见宝贝,宝贝再见。再见宝贝,不要哭。)
歌词像在暗示什么,令人心情愈加糟糕。
“关了!”
“麻烦你关掉。”
听见李琊与叶钊同时出声,唐季飞兀自笑起来,切换到电台频道。
少顷,商务车停在鼓楼附近,李琊大步跨过叶钊的腿,冷酷地下了车。
车里余下两位对彼此抱有敌意的男人,氛围更是诡异。
临近出版社所在的位置,唐季飞打着方向
盘,瞥向后视镜时,撞上了沉静的目光。
他挑起痞气笑容来,“你真有意思。”
叶钊漠然道:“有话直说。”
唐季飞垂眸一笑,转而变得冰冷,“别缠着她了,不属于你的,怎么都不属于你。”
叶钊笑笑,眸色亦是冷然,“不觉得好笑?小朋友,《古惑仔》里都没有这种台词。”
唐季飞真真儿是拔了爪牙的豹猫,一下就炸毛,气得拍打车喇叭,“你他妈算老几!”
“我想你很清楚。”
“有本事公平竞争。”
叶钊发自内心地轻笑出声,“竞争要建立在同一水平线,你觉得合适吗?”
天底下再没有比作家更刻薄更会奚落人的了,就算是唐季飞,言语上也不是对手,只得发泄般地低骂。末了,他踩下刹车,“给老子爬!”
大厦近在咫尺,叶钊打开车门,仍是道了谢,至始至终保持体面。
回程路上,唐季飞愈回味愈窝火,硬生生忍下来,才没有调头回去找他打一架。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曲目:《Bye Bye Baby》 Ramones
第五十三章
新闻报道:“2005年至今,全国国有书店网点减少1944处,民营图书零售网点减少3861处。”[12]
数字时代,传统书店进入漫长冬季,爱书人常去的书店或缩小规模或关门歇业,也有通过售卖咖啡来维持营生的。不仅是书店,唱片行、录音厅、租借屋、杂志社,不少逐渐停业。
大型出版集团在洪流中屹立不倒,却也不得不往更商业化的方向发展。
纯文学或严肃文学?都爱快餐与碎片,鲜有人关心。而关心的人,甚至开始嘲笑这一词语。
叶钊错失最好的时光,作家身份前不再有定语,连前台接待都对他漫不经心。
在会议室等了一刻钟,那位曾是叶钊的责任编辑的主编姗姗而来,新的年轻的责任编辑紧随其后。
叶钊起身,礼貌问好。
主编连忙道:“叶钊老师,你坐。”
再见故友,难免叹光阴蹉跎。茶杯见底又续满,方才进入正题。
主编说:“三部一起再版,正好十五年,比较有意义……前几年你拿回版权那会儿我就提过。相对来说,还是卖得不错。出版社正在推行数字出版,趁这次再版,我们希望你也加入。”
叶钊沉吟说:“数字这一块儿……”
如今大批机构追着作家签约数字版权,将收入吹得天花乱坠。可一旦作家签下数字版权,实际获得的收入少得可以忽略不计;少部分拿到预付金的作家,后续再见不到合同约定的版税分成。市场乱象,出现了不少纠纷,传统作家一直对数字版权心存芥蒂。原本,作家与出版社及合作公司,既是盟友亦是争夺利益的敌人。
“我知道你肯定有顾虑,我们为了找到传统作家适合的数字出版途径,已经推行了一段时间,就是希望能做得更规范化。”[13]
“我考虑考虑。”
“不急于一时。”
责任编辑适时说:“另外还有一件事,王宇舒老师给《蒲草》写过序言,这次能否请他作荐言?最近流行的放在书封或封底那样的。”
问题接连而至,叶钊太久没同出版社方面打交道,有些不习惯。
照常规来说,序言或荐言大多由出版社安排,除却一些作家的私人交情。王宇舒就属于后者,他是《春生文学》杂志上一任主编,更早的时候曾在北京外国语大学的比较文学专业授课。
《野鸽子》出版后,叶钊与出版社的合约亦到期,没再续约、没再写作。王宇舒对此十分遗憾,但知道他处境艰难,还借给他一笔钱;若是知道他其实写了不少无聊的短篇小说,却不为杂志写稿,定然会不高兴。
王宇舒对于他既是伯乐,也是恩人,他今次回来,确定要上门拜访,但不想带着目的性去。
叶钊说:“十分必要?”
责任编辑说:“这……”
主编摆了摆手,笑道:“叶钊老师刚来,其他的先放一放。”
责任编辑点头,“后面的话,您的事物都由我负责……”说到这儿,底气竟有些不足,看了看主编,又说,“不知道您有没有安排,正好一起吃饭。”
叶钊抿了口茶,将茶杯放正,“行。”
责任编辑心里有数,叶钊选择他们出版社,不过是有往日情分在,没签订合同之前,别说数字版权,再版都是未知数。业内没有人不知道叶钊的名字,以及过去缔造的辉煌销量,若再版的消息传出去,别的出版社也会来争取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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