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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眼(卿淅)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这场戏一直在NG和重来之间往复循环。太阳下山了就改用补光灯打造落日的效果。拍到后半夜,不是费怡不满意就是叶筝不满意,张汶想,继续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趁一次NG的空当,她和助理说了两句话,又示意其他人先去休息,给费怡和叶筝空出一点喘气的机会。
结果这边刚停下来,费怡便把叶筝叫走了,张汶坐在监视器后看回放,夹烟的手托着下巴,注意到旁边有人过来,她敲下空格键暂停播放,烟也掐进烟灰缸里。
“顾老师,您也辛苦了。”张汶说,“这一晚上的,耳朵都听起茧了吧。”
“还好,”顾明益晃了晃桌子上的鼠标,把电脑屏幕亮度调高,“两个有完美主义的工作狂,你还没习惯么?”
张汶笑了,“这都进组快四个月了,说谁不习惯呢。”她从桌底下拿出一只用塑料袋装着的一次性杯子,给顾明益倒了杯蜂蜜水,“来点不?润润嗓子。”
“谢了。”顾明益接过杯子,喝两口,又说:“看样子今晚是拍不完了。”
“拍不完就拍不完,我们进度还可以,”张汶躺进椅子里,降下声量,“你看隔壁莫导的烟雾情报,拍了七个多月还没拍完。”她又啧啧两声,“不过他们剧组事儿真挺多,两个男主轮流进医院,流年不利啊。”
顾明益边听边往前面看,这会儿见费怡和叶筝聊完了,他叩了下桌沿,提醒张汶,“费导过来了。”
“哦。”张汶立刻收住话题,接着看她的回放去了。
大概是经过刚才的商议,费怡回来之后就宣布收工,这场戏留到明天再拍。
一得令,现场所有工作人员都收拾东西打道回府。叶筝到房车上卸妆换衣服,再跟大部队一起回酒店,临睡之前,全风来找过他一次,说后勤给他们熬了点滋润的糖水,川贝炖雪梨,他用保温壶盛了上来。
叶筝洗干净手,将糖水喝完,又给黎风闲发了条消息,再睡觉。
翌日回到剧组,叶筝又和顾明益走了一次戏,感觉状态还算不错,费怡也趁热打铁,让摄像和灯光赶紧就位。打板声一响,各人都看向摄像机的焦点中心——
楼梯间,顾明益面向叶筝,对他露出个笑,问:“怎么了小雨?”
叶筝这次没去看顾明益,他换了种表演方法,只是慢慢往前走,用梦呓一样的语声念道:“你凭什么……”——这是第一次——两步之后,他站定在顾明益面前,仍是没看他,但手刚一抬起,叶筝脸上的表情就敛住了,他着力扥住顾明益的衣襟,在第二次爆发式大喊“你凭什么”的时候,他终于抬眸,手臂狠狠一揎,一鼓而下地,将人推了下楼。
“Cut,Cut,过了。”费怡从座位上起来,拿过对讲机,对另一边的人下指示,“去看看明益有没有受伤。”
没用替身、没有多余的防具,顾明益这一摔摔趴在了软垫上,导演桌那边一喊过,周围的工作人员立刻把他扶起来,叶筝也跟过去确认他的情况。
“没事,这么厚一张垫子呢……”顾明益笑笑,还带蹦跶两下,“看,就说没事吧。”
“顾老师先歇会儿吧。”场务搬了把折叠椅过来,“要喝点什么?我给你拿。”
“水就行,谢谢。”顾明益也不客气,瞅准椅子就是一坐,还给一旁的叶筝指了个位置,“叶老师,你后边儿也有坐的地方。”
像是有一两秒钟的走神,叶筝对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全风过来给他递温水,他才松下来,靠到墙上,朝顾明益说:“刚刚……不好意思啊,好像太用力了。”
“没事儿。”顾明益说,“还没你上次摔得厉害。”
“上次是我自己摔的,这回是我推你,”叶筝摇头,“不一样。”
“如果叶老师觉得不好意思,就帮我带一周的咖啡吧?怎么样?”
“好。”叶筝摸着脖子,“别说一周,一个月都行。”是他自己擅自改戏,把原来要“拂他前襟”的动作给跳了,杀了顾明益一个出其不意。足够突然、但也足够大力,人大小咖位都比他高,他没和顾明益商量过就这样做,实在不太礼貌,如果再不补偿点什么,叶筝实在良心难安。
这一个月的咖啡额度很快就喝完。
叶筝每天都是酒店片场两头跑,连抽空回家看看的时间都没有。电影拍到现在,剩下的每一场戏都很重要,细节要一遍一遍去抓,特别是温别雨发病期间,他的神情、他的肢体控制,永远都要有一个度,只有找准了这个度,才能更贴近现实生活里的舞蹈症病人。
除夕之前,费怡给叶筝放了十天假——
但这十天时间里,叶筝不能回家,不能离开剧组,也严令禁止外来人士探班。费怡想要叶筝保持好温别雨的情绪,为了不让外界事情干扰到他,叶筝的手机都交由剧组保管。
他只能待在剧组安排的房子里,每天早上六点起床,看剧本、学习舞蹈症患者的日常……然后到十二点睡觉,以此类推。这几天里,叶筝没有和任何外人交流过,连全风都只是把买好的饭菜放到房子门口,至于叶筝想不想吃、什么时候吃,一概没人管。
到了第十天,剧组重新开机,闭关成效也得以显现。镜头下,叶筝完全换了个人一样,站着时,他的眼神毫无生气,有时候甚至会发飘、闪躲;坐着时,两条腿偶尔会不知觉地晃动、摇摆,连剧组的顾问医生都称赞这样的表演非常“写实”。
今天要拍周海出院——被温别雨带到戏班外一家破毁的小房屋里“囚禁”的戏码——
这家小房屋是在影视城里搭的内景,用几块薄板建起来,没有窗户,墙上涂满发霉的黑点和蜘蛛网,天花水泥脱落,钢筋外露,屋里就一张纸皮搭的床和一把木椅子,另外还有个印着囍字的痰盂。
开拍前,叶筝还是习惯性地和顾明益对词、走戏,但顾明益明显感觉出他们戏外的交流变少了,除了和摄影师确认走位那几分钟,叶筝很少再和其他人说话,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在发呆。
处于这种高压环境下的叶筝,所达到的预期简直超出费怡估量。今晚这场戏是周海摔伤头部、记忆力受损后,第一次和温别雨静下心来谈话。
很典型的一场文戏。布景也就一张床、一把椅子,周海坐在床沿,头上扎满绷带,言明自己再也无法背诵戏文,上台唱戏更是痴人说梦,他问温别雨这样是不是满意了、是不是把仇报回来了,温别雨却一个字都没有回应他。两人又沉默许久。
沉默在影视情节里有诸多的喻义。选择沉默的一方可以是愤怒、可以是愧疚、可以是怨恨、悲哀、不安,或者更多更多,因为缺少台词补白,演员通常需要运用额外的方式来传递情绪,而最常见的做法就是调整眼神——
一种无需言语,却又胜过言语的表演技巧。
这场沉默的戏份要求一镜到底,因此周海和温别雨之间的眼神戏路不能断,一断整场戏就垮了。
“温别雨,你听到周海问你是不是满意了的时候,你先看着他,这里的看不需要太坚定,你就像平时看物品那样去看他,然后听到他说下一句台词,问你是不是把仇报回来了——你才给个实一点的凝注,一定要先凝视,再注视,”费怡将剧本上标好的便利贴粘到叶筝手上,“你要把整个眼神转化的路线走出来,也就是说先聚拢,再去细看。”
导演特地找了个隐僻的角落和两位主演讲戏。三个人都带着做满笔记的台本,费怡站中间,和叶筝沟通完,她又转向顾明益,“周海这里,他看起来是比较温和的,好像不计较、也好像接受了自己脑袋受伤的事实,你要做的就是在温别雨看你的时候,不要回避他的眼神,反而要轻松一点去面对他。”费怡又把另一张便利贴粘到顾明益手背,“镜头是从你这边开始拍,前三秒是定镜,所以你调子一定要定好,这场戏能不能继续走下去就看你的了。你和温别雨是两种不一样的心境,你要稳,要笑,要完完全全的不在意,而不是看起来不在意。”
顾明益拿起便利贴看,上面画了镜头的动线,从左、到右,再平移,叶筝那张也一样,只是摄像机运动的路线有所不同——
周海和温别雨是对坐着的,是以他们视角下的镜头会往不一样的方向走。
棚内有张汶大喊ok了的声音,费怡塞口袋里的对讲机也凑巧有电流声进,摄助说他们那边也准备好了。
“那就过去吧,先试两条。”费怡踮着脚,朝“小房子”里的张汶一扬手,“今天就这一场戏,你们可以慢慢来。”她把落下来的围巾重新裹好,先行走进内场。
黎风闲来到剧组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半夜了,这场戏还没拍完,费怡不让除摄像灯光以外的人进摄影棚,姚知渝只能把黎风闲“请”到叶筝的房车里。
天窗上有水蒙蒙的一层雪水,姚知渝翻过桌上的杯具,用烧好的沸水烫了遍,再往里注入温水。
骨瓷杯底磕上茶碟,带着脆声放到黎风闲面前。
黎风闲只是看着那杯水,没说话。
静了不知道多久,姚知渝把窗帘全部拉拢,手反撑上洗手台,给自己找了粒糖吃,“拍戏嘛,工作需要,又不是故意不理你,您就别气了哈。”
“我没气。”黎风闲说,“我只是想知道他状态怎么样,有没有休息好。”
一问到状态这个词,姚知渝嘴里糖也吃不出味儿来了,叶筝现在的状态说好吧,黑眼圈、瘦身板,看起来和“好”这个字没什么关系;说他状态不好吧,他和温别雨又空前的相称,一场场戏拍下来应时对景,和顾明益放到一起也不会被压戏……
手搭在水台上半天没挪地儿,眼瞅黎风闲面色越来越沉,姚知渝长长地出了口气,“就……非要说的话,不是很好。”
“这么说吧,叶筝没有拍电影的经验,他要演好这部戏的唯一方法就是把自己当成温别雨。”他把烟盒摸出来,叼上一支,刚要打火,又想到这车是叶筝的,在别人车里抽烟不太好,于是打火机又被他收回裤袋里,“他现在入戏时间越来越长,出戏时间越来越慢,你要问我他状态怎么样,我只能说很不好、非常不好。前些日子费怡又让他闭关了十天,”姚知渝捏下烟,“那十天他是怎么过的,我没问,也没敢问。但他一出来整个剧组都知道,这温别雨成了。你能理解吗?”
黎风闲还是没吭声,可看起来好像对他说的话听得极为认真。姚知渝现在真是完满理解了什么叫坐立不安,鞋底屁股都长了针似的,“不过关于闭关这事儿,我还是得帮费怡澄清一下。”
黎风闲视线从水杯上转开,看向他。
“不是剧组强制要求叶筝这么做的。我们和他好好聊过,他自己也觉得这个方法可行,才答应下来,要是他不同意,我们也不会勉强他。”姚知渝憋着股气把话说完,扛着的肩膀塌下来,“我们看了下进度,如果没有突发意外,下个月月底就能杀青……”
“你就再忍忍吧。”姚知渝说。
房车外逐渐有热闹的人声,应该是剧组下工了,姚知渝扔掉烟,拧门想走,叶筝就穿着件长身羽绒进来了。手里捧着个杯子,热气白茫茫地往上蒸,视线被侵湿,叶筝差点撞到人,怔了下,才看清楚面前那张脸,“姚……编,你怎么来了?”
姚知渝往后递了个眼色,“风闲来了。”外边风冷,他手揣兜里,看了叶筝一眼,“你也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叶筝说:“我没事。”
“没事就行。那我走了。”姚知渝也没多说什么,门一开就下车,走前还顺便把门带得死死的。
房车里有取暖器,叶筝把杯子放下,脱掉羽绒服,挂门背后,脊背弯下去,拍了拍衣服上的雪丝儿。
太瘦了,棉质衣料上都能透出骨峰的形状,黎风闲走到叶筝旁边,拿过遥控器,关掉天窗的遮光板,搂住他一把就能被环住的腰,“转过来,看着我。”
顶灯只有微微的亮,叶筝还是那样,头低着,一手拉住羽绒服的袖管,用纸巾去搌上面的水印子。
“我刚卸了妆。”叶筝说,“黑眼圈很重,不好看。”
黎风闲却依旧扶着他的肩膀,将他转过身来。叶筝便不再动,手垂着,尖瘦的下颌线埋在阴影里,嘴唇发干发白,眉眼在灯光下显出一种病弱的疲色。拨开前额漏下来的发丝,整张脸似乎都能被黎风闲用手掌遮盖住。
伸手将叶筝眉间的皱痕抚平,黎风闲看着他,好一会终于说话,“没好好吃饭?”
“胃口不好。”进了房车这么久,叶筝好像现在才感到放松一点。他也抱住黎风闲,想从他身上汲取温度那样,依靠住他,“别担心,没事的。”叶筝摸着他的后背,“这几天都没找你,我——”
“叶筝。”黎风闲低下头,吻他一下,“如果这是你的工作,你希望这么做,我不会反对你。”他双手穿过叶筝腰际,用一种接近觳觫的力度,把他揽得更紧,“但至少,你要让我陪着你。”
叶筝抬起头,迎接他的,是比刚才要深入许多的吻。他的手指在黎风闲背上游移,那些他触摸到的,好像不止是衣物布料,还有下面的骨骼、血和肉,仿佛这一瞬间,用这一个吻,他们粘合成了相同的人。
患得患失、敏感脆弱,他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刚进入闭关的那两天,叶筝烦躁到了顶点,没有手机、没有可以和外界联系的方式、没有人来看他,他就这么躺着,剧本都读不进去,文字不再有记录事件的意义,他无法从那样的一个个字里,获得信息、获得喻义,一个陌生狭仄的空间,车声、狗叫、不知道哪户人家外放的黄梅戏,只要是进了耳朵的声音都能让他分神。
到第三天,他才记起要吃点东西,把全风送到门口的菜和肉都熬成粥。肚子里有食物了,人也精神点,叶筝再拿出剧本看,开始不断不断地模拟温别雨的思维、生活。
神经高度绷紧到了一定程度,时间的界限会变得模糊,要不是费怡来接他“出关”,叶筝都不知道原来十天限期已经到了。手机归还到他的手里,可他已经没有想要开机的欲望,走出门的那一刻,他甚至听到有个声音在很远的地方问他,你是谁。
你是谁?
我是谁?
叶筝想了很久。
回到拍摄场所,Linda边给他遮黑眼圈边摇头叹气,姚知渝看到他也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当然了,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叶筝想,他们当然是这样,因为他都快认不出镜中人原来是自己了。
两颊浅浅凹陷下去,头发垂顺地贴在鬓边,眼睛无论是望着谁,都给人一种心不在焉,像在恍神的错觉。
但叶筝知道,这样是最好的,他不能再停下来。于是当他带着这样的状态坐进摄影棚里时,很微妙地,他感觉不到摄影机的存在了,有一张膜在外层裹住了他,两堵墙冰山一样夹住他,也许是他多观察了一样东西几秒,四周居然戚戚然向他坍缩,所有的人、灯具、器械、临时搭建的房屋,都成了一张过曝的底片,到处都泛着怅然的白。
还好,现在那层膜被撕开了,有风和雪进来——这真是个解救。
“今晚不能留下来陪你。”叶筝还亲在他的唇上,“影视城太多人了,被拍到,你会很麻烦……”
“我不怕麻烦。”黎风闲按着他的后腰,“现在也不会再有韩乔那样的人来威胁你。”
“我知道。”叶筝说,“但外面还有粉丝呢。”他摸摸黎风闲的脸,拇指还在他下頷位置逗了两下,像逗一只猫,“到时候粉丝把照片发到网上,水军又有机会来带剧组的节奏了。”
黎风闲偏过脸,轻轻咬了下叶筝的指节,说:“姚知渝说你们下个月月底就能杀青。”
“差不多吧。”叶筝压住他的下唇,又一个吻印上去。
“这部电影杀青之后,搬过来和我住。”黎风闲看着他。
“好。”叶筝笑笑,“但我东西有点多,你可得准备准备了。”

新年当天,剧组在I市郊区拍摄外景。
栅栏围墙、有草地,有花坛,院子的小门正对着一条河,夜里间,河面像被敲碎了一块,月亮从里头钻出来,水缓慢地流,河底世界便如镜片般,微微颤动起来。
费怡和摄影指导在河边待了十来分钟。这次出外景带的器材不多,人员编制小、机动性快,这边厢刚说要给河段取几个景物镜头,另一边的摄影组立马扛着两台机器和打光灯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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