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了一把头上的汗,浑身都湿透了。难怪老钱说这回再成不了事,他就要完蛋了,这地方攀登一次就几乎要了我的命,更别说再来个几次,就算我顶得住,这些老胳膊老腿的教授也顶不住啊。
老钱累得满头大汗先去敲窑洞的门:“爹!是我,爹开个门!”
开门的是个拄着拐杖的老头,眼睛很是明亮,皮肤黝黑,穿着一件藏蓝色的褂子,戴着顶刺绣的小帽,他走路的动作幅度很大,开门敲着拐杖,就开始破口大骂起来:“你又回来干什么!”
他的目光掠过老钱,瞬间看见了站在后面的我们,老头顿时骂得更狠了,直把老钱往门外推:“滚蛋滚蛋!又是他们这帮子人,我说了不认得不认得,你还把这群人带回来!快滚!”
老钱眼疾脚快,腿往前一伸,瞬间挡住了门,呲着牙贱兮兮地笑:“嘿嘿嘿,爹,你别先撵人,这回来的都是五师的当家人,咱们有事儿进屋好好聊!”
钱世忠完全不着老钱的道:“娘的五师算什么,你爹我发迹的时候五师那些小子还在娘胎里呢!五师来也不见!你当我瞎了聋了老了不中用了,就欺负我这么一个快死的老头子!”
“我的爹呀!您就别作妖了,把这事儿了了您想干嘛干嘛,没人管你!”
谭裘笑呵呵地掂着礼物过去:“老爷子,我们这是带东西来看您啦,您先让我们进去吧。”
四哥他们几个领头的见状也连忙跑上去,替老钱把门给挡住,然后又把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拉开来。
四哥快速抓住钱世忠的手:“钱老爷子,您还认得我吗?”
钱世忠被他一打岔,也忘了自己要干嘛了,两只眼睛眯起来去打量四哥:“后生,我好像确实在哪儿见过你你是你是不是那谁的徒弟,唉我年纪大了我记得是谁的徒弟”
“甘如魁。”四哥说。
钱世忠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对对对,甘家的小子,后生啊,你们不要再逼我,我已经金盆洗手很多年了,那些事我已经记不清了,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可不要欺负我一个老头子。”
眼看钱世忠要把手从四哥手里抽走,我远远地望着,就见陈肆突然回头瞪了我一眼,我浑身一个激灵差点栽倒,赶紧抹了汗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去。
我还没刹停,四哥就把我往钱世忠面前猛地一推,我本身就没站稳,被一推就显得特别狼狈,手里抠着门板站住了,震的我身后的门板吱吱呀呀地乱响。
“这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后生?当心把门给踢烂了。”
钱世忠缓慢地朝我望过来,我看他目光在我身上停顿了一下,气氛顿时凝固了,我被他盯得背后凉飕飕的,四哥又在那边对我使眼色,意思是让我赶紧说点儿什么。
我哪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心说来之前路上也没人跟我演练演练,我走到这儿连该是称呼、是什么辈分都不知道。
于是我只能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地说:“老爷子,我我们没有恶意”
钱世忠却突然一个跨步上来攥住了我的一只手腕,我压根没看清楚他的动作,他就骤然掀开我的衣摆,抽出了那把挂在我腰上的马首刀,吓得老钱连忙跌跌撞撞过来拦。
“后生,你是何人?这把刀又从何而来?”钱世忠质问道。
老钱一步过来拦住他:“爹呀,爹,你昏了头了!还不快把刀放下!”
虽然老钱解释了,可我感觉钱世忠手上并没有松劲,我便抬起头目光看着距我不到半米的钱世忠,说:“刀是我祖上的,临颍叶玉竹是我太姥爷。”
我说出名字的下一刻都怕他一拐杖打死我,不料钱世忠只是深呼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嘴里低声嘟囔了几句什么,不过已经完全没有之前的戾气了。
他沉默地把马首刀还给我,反攥为拉,将我拉进窑洞里去,四哥和几位领头人互相使了个眼色,都跟在我身后陆续进屋。
钱世忠把我拉到炕边坐下,老钱紧跟着也要坐,被钱世忠一拐杖打下去,老爷子随手一指:“去外头搬凳子进来,还有那后边的几个。”
我顿时觉得实在是有点如坐针毡了,几个五师的领头人以及学者和教授都听话地出去搬凳子进来坐,一下子全屋只剩下我跟钱世忠坐在炕上,看着这群人每天在道上牛逼哄哄的样儿,如今却直接坐板凳,我的心理压力猛然倍增。
“后生来此,你有什么事?”钱世忠对我说。
谭裘想开口,四哥却一把按住了他,因为钱世忠问得是“你”,而不是“你们”。
第256章 按图索骥
伍一黎从包里掏出那两张残破的葬骨遗书递到钱世忠面前,他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抢在我前头说:“这图还拜托老先生您帮忙解一解,人皮图上指示的究竟在这陕北的哪一处?”
钱世忠闭上眼,扭头到另一边,两只手拄着拐杖丝毫不想搭理伍一黎,他说:“老夫我这一辈子只为自己和总舵主办事,如果是你想解这葬骨遗书,还恕老头子我,难能从命呐!”
伍一黎哪遭到过这么冷漠的对待,索性把图往我怀里一撂,他那名对历史研究十分透彻的学生也是个脾气爆的,这时候便替他老师说起话来:“你这老头,太不知好歹,我们多少人来了多少次,都是以礼相待,可每次你都口出狂言,上次叫我们滚蛋,这次又不愿意解图,难不成是压根不会这天星风水,所以才这么搪塞我们的吧?”
钱世忠仍旧别着脸,坐在炕上晃着腿,丝毫不想同人交谈。
伍一黎见他一直不言语,气着招呼他的学生们道:“陈肆,看来这老头就算是人才,也是个庸才,这天星风水从来也不过是个传说,人家不知道咱们就不要逼迫人家了,别到时候指不出来方向,还在那儿乱发脾气。”
“慢着。”
这时,钱世忠的拐杖往地上“咚”地敲了一下,这声音沉闷回荡在窑洞里,顿时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
钱世忠冷哼两声,扭头对伍一黎说:“学问学问,想学又不想问,老夫不过让你们跑了两趟,一个个脑袋顶上就全是怨气,一点儿规矩也不懂!也活该世态炎凉、五师凋敝,现如今连个对天星风水一知半解的人都寻不到,哀哉哀哉。”
这小老头还挺会摆谱的,不过有许多身怀绝技的老人都有这么个毛病,怎么说都不能让自己的面子掉地上,我倒是觉得钱世忠这小老头挺好玩,见他态度放软了些,于是立马把手里的人皮图捧过去。
“老爷子,晚辈为了解这图遍寻无门,实在是我们没有能耐,这才来请教您,劳烦您给看看。”我坐近了点儿,双手给他捧着图。
我说这话,钱世忠很是受用:“还是舵主的子孙有礼貌,后生,你叫什么?”
“甘霁。”
钱世忠微微歪头:“怎么起了个这样的名字”
他想了想,又摇摇头,接着对我露出一副和蔼的面孔,接着把拐杖换到右手,用左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看了我一会儿才低下头来看那张人皮图,他用他那皲裂的手指摸着图,叹了口气。
他说:“你们要找的地方,可不是个斗啊。”
伍一黎坐在板凳上:“那一条线,不是墓葬是什么?讷王还未称王之时屠戮了许多邻国,以至于这些邻国最后都变作了讷王的附属国,这只可能是古讷王附属国的陵墓。”
钱世忠嘴里“啧”了一声:“狂口小儿,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既然你来向老夫请教,那老夫就好好教教你,当年这讷王确实屠戮了许多邻国,但他却从未将这些邻国当做王城的附属小国,而是将他们用于祭祀之中,你们所说的这个地方,山崖至底,上宽下窄,乃狭谷,气不通,不能作陵,只能是一处,古战场。”
听到这话,便没有人再吭声了。
许久之后,四哥才问:“敢问老先生,那个地方距离这儿有多远?”
钱世忠顺手指了个方向:“你们从这里向西走十里,穿过黄风涧,就会进入一片山谷,当地人叫它鹰谷,你们要找的古战场就在鹰谷的最深处。”
四哥立刻转身从窑洞里出去,他嘱咐我暂时留一下,因为他们找伙计上来还要一段时间,让我陪钱世忠说说话,老钱他们自然是跟着四哥一起走了,我坐在炕上把人皮图好好缠起来,不一会儿整个窑洞就只剩下我跟钱世忠了。
“看看,看看,这群着急的后生,以前那种景象想来是再也见不到了。”钱世忠拉着我的手,问我,“你怎么跟着他们这些人,那些后生里我看你最顺眼,不如住下来陪老夫,不要跟着他们去混死人堆了。”
我婉拒道:“老爷子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是来帮我四哥忙的,这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我总不能临阵脱逃吧。”
钱世忠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既然你不愿意,便作罢了吧,多历练历练也不是坏事。后生,你喜欢听故事吗?我已经好久没有跟人讲过故事了。”
他刚说完,何瑜就从窑洞门口吭哧吭哧地跑进来,应该是为了躲四哥那边的活计才来找我的,何瑜这个厚脸皮,压根不嫌害臊:“我喜欢听,老爷子您也给我讲讲。”
钱世忠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哈哈笑起来,我正好也想歇歇脚,刚才翻山消耗的体力实在太大,以至于到现在还没缓过来,而且我打算趁此机会,向钱世忠打听下当年我太姥爷的事,自从上次听了珠日格讲,我对这些越来越感兴趣。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钱世忠给我讲述了我手中葬骨遗书的由来,以及一段有关于的八百里秦川的往事,其中诸多事件的复杂程度令我跟何瑜都是瞠目结舌,不过此事篇幅过长,暂且按下不表。
我们当天就启程,带着物资装备,根据钱世忠的指引,三辆皮卡沿着土路继续颠簸向西,车是一刻不停地开,我们在后面颠的个个都是面色蜡黄,何瑜忍不住吐了好几次,最后彻底蔫巴了。
一路走一路打听,三辆皮卡刚行驶到黄风涧的边缘就有一辆抛了锚,恰巧这辆车上装载的全是物资装备,我们就纷纷把东西卸下来,能背的背在身上,不能背的暂时丢在车里,徒步朝黄风涧中前行。
黄风涧是这里方圆百里难得名字里带“水”的地名,这是一道从中间裂开的冲天石柱,由于最下方的地势较低,我们从中而过就能看见外面被风刮起来的黄土,因此当地人便称其为黄风涧。
第257章 踩坑子
我们自黄风涧下方裂开的石缝中心穿过,这道石缝开裂的时间比较长,我们走过的地面下方仍有裂缝,如果你趴到地上去就会看见一条深入山脊的漆黑的地缝,在之后的岁月中,这样的山缝继续裂开的可能非常大。
穿过黄风涧一直往前是一片原始森林,不过树丛分布的比较稀疏,不像我们曾经在草原上看见的那棵夫妻树一样枝繁叶茂,但在这里能看见大片的林子,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了。
站在林中向远处眺望,能够清晰地看见远处山峦起伏之处,有一块鹰喙般的巨大石块悬在半空中,下面连接着地形复杂的山谷,这应该就是钱世忠口中提到的“鹰谷”,钱世忠还提到说,鹰谷地形复杂,里面有许多“坑子”,掉进去人就找不到了,所以进去之后必须时刻小心。
当天晚上我们在鹰谷的边缘进行休整,扎了帐篷支锅烧水,其间四哥一直非常警惕,我能感受到他绷着弦和放松时候的区别,所以等他闲下来时,我拿着罐头凑到他边上。
“四哥,分你点儿肉,我吃不完。”我把手里的罐头递给他,四哥也没拒绝,用勺子挖了我的罐头放进他的饭缸里。
我低声问他:“你是不是知道田雨青现在在哪儿,你们是不是一直都有联系,鹰谷的古战场里有你们要找的后土血吗?”
四哥看我一眼,进而转头看看四周安静吃饭的人,回头小声对我说:“你别管,问的多对你没好处,抓紧吃饭,抓紧睡觉,等明天进了鹰谷能休息的时间就不多了。”
他快速扒了几口饭就站起身离开,把我独自晾在原地,他刚走,何瑜就端着油腻腻的饭汤坐到我边上,问我:“你怎么了,怎么忧心忡忡的?”
我看着四哥的背影,说:“我觉得他很累,我想替他分担一点,但他刚才还是把我当小孩儿,叫我不要多管闲事,我不明白,找个后土血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
何瑜喝了口汤,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后土血的原因呢?”
我转头看他。
他端着缸子:“我说的是之前追杀咱们的那群家伙,你们五师说不定之前跟他们有些过节,听田家老爷子临终那话说的,当初安排那个假田笑,其实就是个替死鬼,但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他要安排自己假死,而他又在消失的这段时间内,去做了什么,或者,去见了什么人?”
我听出他的暗示了,接着他的话:“你是说柳三水?”
何瑜冲我眨了眨眼,我凑近了听他说:“这件事我也想了很久,既然咱们都推断出柳三水没有死,但他又迟迟不出现,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而这田老爷子又安排假死,这两者之间有异曲同工之妙,再加上你四哥刚才对你的态度,他们一定在暗地里谋划了什么。”
我觉出来一丝不对劲,奇怪道:“你怎么突然间跟醍醐灌顶了一样?最近是吃了什么聪明豆吗?”
何瑜打开我的爪子:“我那是一直都很聪明,就是我这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久而久之你就低估了我的实力了。”
我跟何瑜又瞎侃了几句,吃饱喝足便各自钻进睡袋休息,有四哥在,岗哨的排班里没有我们,不需要我们放哨,于是这一夜睡得无比踏实香甜,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便收拾行囊,开始深入鹰谷。
鹰谷里草木不生,有的只是裸露的土黄岩石,走得久了就有一种在戈壁滩之中穿梭的奇异感觉,但这里的地形与戈壁滩相差甚远,空气干燥,黄土满地,怪石嶙峋,像是波涛在石海之中翻滚,这样的地貌一开始还觉得奇特,但是后来越往鹰谷的深处走,走得越久就越觉得视觉疲乏。
走了整整一个上午,我们到达了鹰谷的腹地,人皮图上显示出的第一个补水处,其实就是一块圆形的小水洼,里面是深埋于地底的甘甜泉水,水不多,但千年也未曾干涸。
队伍进行了休整,我喝着水四处乱走,再往前的路就已经开始比较逼仄了,上面的石头逐渐挤在一起,再烈的阳光也照不进来,我一边摸这些波浪纹的石头,一边往前走,突然发现有一处波浪纹断掉了。
田小七属实跟我一样,也是个好奇鬼,她跟在我身后,她应该也是跟我同时在对面的石头上摸到了什么,但我这边的痕迹更加明显,我俩索性就凑到一起观察。
我去仔细看那处断裂开的痕迹,像是人用凿子之类的东西刻上去的,刻完之后又用植物汁液染上颜色,画出来的玩意儿像一棵巨大的灵芝,非常富有原始气息。
我刚转头回去走出一步想去叫四哥来看,身后的田小七就传来一声大叫,我回头一看,明明刚才还结实的不得了的地面骤然塌出来一个大洞,田小七掉下去只剩上半身还露在外边,我眼疾手快,赶紧过去拽住了她的两只手。
何瑜最先听见我的叫声,连忙招呼人跑过来又打算拽我。田小七用力扒住那洞的两端企图往上爬,我拽着她的两只手想将她往上提,她平时挺轻的,但这时我却发现根本薅不动她,洞里仿佛有个什么东西正在跟我较劲着把她往下扯。
“抄家伙!叫人来帮忙!”我往地上一坐,一条腿卡住一块石头稳住身体,扯着嗓子大喊。
伙计们也慌了,何瑜转头就想跑去喊人,可是没想到刚踏出一步,地面也塌了,他一条腿瞬间陷了进去,几个伙计瞬间就被“吸”进了坑子里,而我在旁边目睹了他们掉进洞里的全程。
四哥带着一大群人想过来救人,我连忙冲他们大喊:“别过来!这一片全都是坑子,搞不好就全掉下去了!到时候全出不来就完蛋了!”
何瑜的重量更大,掉的速度也快,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只剩下一颗头了,他用力往外扒,身体却越陷越快。
我憋红了脸,松开田小七的一只手想去薅何瑜,结果我手刚伸过去,何瑜就彻底掉进了洞里,我心骂真他娘的点儿背啊,只能先能保一个是一个吧。
“快撒手!我要撑不住了!”田小七喊我道。
这时候,田小七踩中坑子突然猛地一收缩,我死活拽住田小七不撒手,紧接着眼前一黑,田小七是陷进地里的,我跟她完全不一样,可以说我是主动钻进去的。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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