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的时候, 它只出现在祭祀神明的大祭之上。
听到这样的音乐,泰尔塔人民自然会汇聚过来。
但今日与往日不同,汇聚而来的泰尔塔子民们没看到往日热闹,反而看到了数十具的尸体。
他们被堆砌在法师高塔之下,惨白青灰的面容上带着不甘、怨恨、痛苦,还有更浓重的死气。
他们死了。
所有人再确信不过。
子民们无措地看向法师高塔,然后他们被护卫队们推出来的萨瑟。伴随而来的, 还有彻底成为河域与陆地之上最伟大的王——萨瑟。
“子民们, 看清楚法师塔之下的尸首是谁了吗?”
没有人敢说话。
生活在永恒大陆的泰尔塔子民当然看清楚了, 那是一具具属于祭司院中法师们的尸体, 是大祭司家族中人的尸体......
但多年战争下, 萨瑟的铁血手腕加上渎神者的败退, 让他的威严达到了顶峰,没有任何一个泰尔塔人敢去挑战他的权力。
萨瑟举起权杖指向了西蒙斯,“有人告诉我, 大祭司的家族背叛了我们!本来我不愿意相信,一直我看到了这些!”
一具具深埋地下的骸骨被护卫队搬运了出来。
这里面不只有祭司院之下深埋的那些, 更是将法师塔之下的也全部混杂了进去。
——哗啦啦
一具具已经变成森白的骸骨或者半腐烂的尸体, 它们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
“看到了吗, 直到我看到了这些!”
“曾经的大祭司赛克芬斯辜负了我父亲对他的信任, 更忘记了对神的誓言。他骨子里铭记着奴隶与贵族的身份,多年来, 一直暗中抓捕他认为的奴隶进行着早已禁止执行的法术实验。在祭司院死去的‘奴隶’, 早已多达数百具不止!”
“而西蒙斯知道了自己父亲的罪恶,他却没有揭发自己的父亲, 反而为了更强大的力量,做了与他父亲相同的事!”
“现在你们告诉我,大祭司的族人是不是应该得到惩罚!?”
对绝大部分的普通泰尔塔子民而言,什么最让他们厌恶?那就是三代王曾经颁布的贵族、奴隶还有平民制度!
即便四代王拨乱反正,可有些东西一旦开头,那就无法彻底消除。
奴隶制度已经废除,但曾经被贬为过奴隶的泰尔塔人依旧觉得自己低一等。如今的繁衍生息,无论男女泰尔塔人,在选择对象的时候,部分平民与贵族就会有意无意将有过奴隶身份的泰尔塔人排除。
于是子民们叫喊起来。
王不会说谎,再说还有那一堆小山一样的尸骸作证。
西蒙斯面色灰败的看向萨瑟,他想要反抗,可他全身被捆绑得结结实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只能努力去摇头,去反抗,但无济于事。
“我宣布,十天后对西蒙斯处以最严厉的惩罚,所有的泰尔塔子民都能来见证大祭司家族的罪恶!”
萨瑟要将这些消息带去圣曜、光明大陆,他要让所有的泰尔塔人都见证西蒙斯家族犯下的罪行,将他们彻彻底底地钉死在耻辱柱上。
绝望的西蒙斯被拖了下去。
大陆上开始传唱起了祭司院的罪恶,更重要的是传唱起了萨瑟的伟大。
他是初代王之后最伟大的王。
因为他征服了大河,更打败了初代王都无法彻底消灭的渎神者们。
他是神在大地的代言人。
他更是敢于向腐朽的祭司院发起进攻的前进者。
于是,传唱者们为萨瑟编撰了独属于他的诗歌——《王的荣耀》。
萨瑟满意地在法师塔中等待着这十天过去,而在第六天的时候,关押西蒙斯的牢房中来了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你好。”年轻人站在牢房门口平静地向西蒙斯打招呼。
西蒙斯的状态并不好,体内的毒素让他的皮肤开始溃烂,加上头部的松果体被特意地搅烂了。现在的他奄奄一息,只是被强行吊着一条命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我叫温裟,历史的记录者布克的继承人。”
西蒙斯挣扎着坐起来,他艰难地开口,“你是来救我的?”
温裟摇了摇头,“不是。”
“那你来做什么呢?我并不认识你。”西蒙斯痛苦地捂住了脑袋,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
“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只是一名记录者,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发生过的一切归为历史,而后坦诚且客观地将它们记录在石板上。”
“记录者?”西蒙斯有点回想起来了。
听说早已不太住人的王宫偏殿之中,哪里一直有一个人专门做着记录的工作。最初的最初,泰尔塔文明的历史镌刻在龟甲大陆的神壁上。
离开故乡的时候,记录者们还专门凿下了神壁。
但后来,这些记录者们一个比一个低调起来,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在泰尔塔人的面前了。
不知为何,西蒙斯笑了起来。
“好,那我就讲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给你听。”
“你将它记录在历史之中,至于真伪如何,那就留待后人去思索了。”
西蒙斯讲起了他父亲对三代王的背叛,讲起了他与四代王的合谋,讲起了晚年五代王的逼宫。
西蒙斯还说了很多很多,他诉述了神的不再回应,讲述了四代王的罪恶与荣耀,讲述了五代王的野心与阴险......
“请将这些都镌刻在石板上吧。”西蒙斯认真地看向温裟,“历史的真相不应该埋没在世间中。”
“四代王与我父亲联合谋杀三代王用到的那块特殊磁石,它被镶嵌在我房间的床板之间,你可以去找到它。”
曾经四代王让赛克芬斯将它丢入大河之中,但赛克芬斯这样一个聪明人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他将它藏起来了。
当所有的‘故事’讲完,温裟给西蒙斯递过去了一颗圣果,“感谢您的告知,我该离开了。”
看着温裟离去的背影,西蒙斯捧着圣果痛哭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的死亡已经无法避免,但此刻他已经能够平静地面对这份绝望。只是在死亡来临的倒计时之前,他无与伦比地希望自己的有生之年得到一次神的回应。
神啊,或许萨瑟也并不算冤枉了我,祭司院之下确实埋葬了无数的无辜骸骨,我该为此赎罪。
神啊,我的死亡是必须的话,请您审判我吧。
在死亡之前,他同四代王一样,对神的审判期待无比。
但审判是否来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
温裟回了宫殿,之后他关闭了大门,只打开了一扇用来照明的窗户。
他开始打磨石板,然后选择合适的刻刀。
做这些事他总是有条不紊,动作不快不慢,很有章法。
他一向是一个耐得住性子也不大爱说话的人,就因为他这样的性格,才让布克选中了他,
从曜日高升到明月高悬,反复轮回,一直到某一天,在安静偏僻的王宫偏殿之中的温裟都音乐听到了一点欢呼声。
他抬起了酸涩的腰背。
声音中,他模糊听到了‘死’,‘罪人’这样巨大的欢呼声。
他恍然想了起来,原来十天已经过去了,恐怕此刻的西蒙斯已经在泰尔塔子民的见证下迎接了属于他的死亡。
他叹了口气,继续埋首在石板上用力地镌刻起来。
但下一刻,偏殿的大门被推开了。
温裟下意识吓了一跳,他手中的刻刀歪了下,一个字符坏了。抬起头,温裟看到了一道健硕的身影,还有他头上永远青翠鲜活的王冠。
是王来了。
萨瑟环顾四周,他坐了下来。
“太拥挤了,也太清冷了。”
温裟向他行礼。
“温裟,我将赋予你更多宝贵又厉害的权杖,更豪华的房屋,更精美的衣服,更可口的食物。”萨瑟直接告诉了对方他要给出的赏赐。
“我不需要。”温裟开口。
萨瑟笑了起来,“你需要,你现在不需要是因为你没有享受过,你不知道这些东西的迷人,所以你才能轻而易举地说出口拒绝。
可一旦你享受过,你就会迫切地想要得到它们,并希望它们永远属于你,没有人可以逃避这种欲望。”
温裟垂下了眼,“您需要我做什么?”
萨瑟大笑了起来,“我要成为最大的王!”
“温裟,我需要你在石板上镌刻下我伟大的功绩。至于西蒙斯讲的有些话,只是他的谎言。”
温裟明白了,萨瑟还是知道了他悄悄探访过西蒙斯的事。
这位五代王想要篡改历史。
他沉默着。
但在沉默中,温裟看到了萨瑟逐渐升起的杀戮之心。
五代王这一生发动了多场大型战争,他身上有着浓烈的杀伐果断的气质。
他可以给温裟足够的好处让他来修改历史,如果温裟不同意,也不在意杀掉温裟换个泰尔塔人来记录。
对萨瑟来说,这一点也不难。
温裟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他答应了下来,萨瑟的面容之上顿时浮现出了自傲又满足的神色。他的父亲曾经说过,记录者们大多都很执拗,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不过他打败了渎神者,是大地与河域之上唯一的王。
他是绝无仅有的开创者,这样伟大的身份,让记录者们为之妥协,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萨瑟并没有注意到,随着河域大胜后,骄傲、膨胀已经充满了他的整个身躯,他开始变得比原先还要自负与残忍。
“那么我会在一个月后来查看你的进程。”萨瑟在大笑中离开了。
他想起了他的老师布克。
布克曾经选中了他,他们一起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 一直到四代王死去后的第五年,已经很苍老的布克也到了生命的终点。
温裟还记得那天,是初夏。
这些年随着气候的逐渐变暖,永恒大陆上多了许多未知的小生命。在夏日的时候,它们会躲在地下、躲在草丛中发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叫声。
温裟是个性子很平和的人,那些虫鸣声根本干扰不到他。
可唯有那个夏天,他觉得好吵。
布克让他凑近一点, 他说:“五代王并不是一位仁慈的君王, 当他无所顾忌之时, 记得无论如何要保全这些历史啊。”
如今终究是等到了他老师曾经对五代王的预言。
温裟看起了满屋子的‘历史’, 他明白他该离开了。
他重新关上了被萨瑟打开的大门, 之后搬出了几个木头箱子。温裟将它们打开, 里面赫然是泰尔塔文明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纸张!
不过它们跟真正的白纸还是有一定的区别,这些纸张比较厚,而且很粗糙, 更容易折断。
这些纸是这几年温裟研究出来的,其实一直用石板镌刻确实不方便, 而且它太够厚重了。
比起布克, 温裟安静的同时又具有一定开创精神, 他想研究出一种能够更好地替代石板的记录材料。
纸张的出现无疑是个不错的开始。
只是它们的缺点还是太大, 温裟本来还打算再研究研究,后续才会考虑替换石板使用。
可萨瑟现在找了过来, 那就没办法了。
如果他不想真的篡改历史, 那么他就要离开了。
可多年来用石板记录的历史太多,要带走全部的石板实在太过困难。
温裟觉得用自己的大脑记录一部分, 带走一部分,然后剩下的一部分暂时记录在这些粗糙的纸张上。等他到了安全的地方,他会用毕生的时间重新将泰尔塔文明的历史镌刻出来。
“也只能这样了。”
一个月。
没有打扰温裟的萨瑟依照约定打开了灯火通明的偏殿,随后萨瑟彻底暴怒了起来。
偏殿之中,数十盏鱼油灯静静地燃烧着。
许多架子上的石板不翼而飞,地面上更有无数石板的碎屑...以及消失不见的温裟。
谁都看得出来,这位历史的记录者温裟逃跑了。
他欺骗了王。
萨瑟暴怒到了极点。
“他欺骗了我!!”
温裟根本无法容忍这样的事发生,于是他在盛怒之中下达了命令,“召集士兵们立即驾驶布船去追,他必然要跑去其它的大陆。”
“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他,我要他活着被送到我的面前,让他为欺骗王的行为付出足够的代价!”
......
河域之上,两艘布船顺着风快速地飘着。
温裟担忧的坐在船头之上,他的两个弟子菲尔德跟琳娜担忧地走到了他身边。
“老师,我们能去哪里呢?”菲尔德忧心忡忡,“王已经征服了整片大地,神之下尽归于他,也许我们很快就会死去。”
琳娜不高兴地扯了菲尔德的衣袖,“不要说丧气话,身为历史的记录者,王要篡改历史,我们只能离开!即便是死亡,我们也要有不屈的意志。”
菲尔德不高兴地撇撇嘴,“老师,我不是畏惧死亡,我只是......”
温裟打断了她们。
“畏惧死亡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温裟安抚了下自己的两个弟子。
其实这次离开,他本来不想牵连自己这两个早早就看好的弟子,不过他要离开了总要交代一声。
谁知道这两个弟子当时眼睛发亮,一定要跟着他走。
温裟明白,她们还小,玩心重,将这一次出逃当成了一场好玩的旅途。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大河之上漫无目的的飘荡,她们开始逐渐惶恐。
“等遇到合适的探险者们,你们就上他们的船,跟随他们回去吧。”温裟不愿意牵连两个孩子。
“谁要回去了。”
“我不,老师,我要跟你在一起。”
“谁回去谁是胆小鬼。”菲尔德的胆子又在此刻大了起来。
琳娜继续嘲笑了他几句,倒是让气氛活跃了一些。
但美好的平静也在此刻被突兀地打破。
一道巨大的水柱向他们的船头冲来,而后原本茫茫一片的大河之上突兀地冒出了一抹白。这白色越来越接近,也越来越大。
“躲进船舱里面去!”
温裟挡住了那道水柱,随后两个小孩被推进了船舱。
但这个功夫,十几艘布船已经开到了他的眼前。
温裟看到了数十个法师举着了法杖,“跟我们回去吧,你还能到哪里去呢?”
那些法师再警告他。
但温裟不愿意回去,正如刚刚琳娜所说,记录者是不畏惧生死的。
可他本来就不擅长战斗,当十几个法师向他发动攻击,几艘布船更向他撞击而来的时候,温裟几乎没什么抵抗的能力。
他看到另外一艘装满了‘历史’的船被击碎,一个个箱子或散开或完整地向着大河地下飘去。
再之后,他听到了琳娜跟菲尔德的哭声。
他挣扎着想要反抗,整个人如同被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石头一般动弹不得,他在向着水下沉去。
原来他所在的那艘船也被击碎了。
“要死了吗?”温裟有些难过地想。
他不是痛苦自己的死亡,而是泰尔塔文明的历史遗失了啊。
——哗啦
温裟被一股巨大的力道从水里拔了出来。
他被甩在一块船板上,随后是巨大的咳嗽声。
“死不了,王说要活的,那两个弟子都活着抓过来了。”
温裟模糊地听到几个法师说着什么,他只觉得头脑嗡嗡作响,而后趴在布船上大声哭了起来。
“哭什么?”法师有些奇怪。
“泰尔塔文明的历史与神壁,在今日遗失在大河之中了啊。”
“我与你们,还有王,都是泰尔塔文明的罪人啊。”
温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些法师面面相觑,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
“泰尔塔历史遗失了。”李子木睁开了眼。
上次制造出了梦幻境后,他的进步就不大了。研究得实在无聊,李子木就又陷入了沉睡。
没想到再次醒来,是因为有一股特殊的气机传递到了他的意识之中。他醒来,顺着莫名其妙的感应就看到了泰尔塔历史遗失的那一幕。
心有所感。
李子木的意识一动。
那些掉落在河底本应散落不见或者被河水泡发彻底腐朽的石板、纸张,它们自动在河水的包裹下汇聚在了一起,更奇怪的是那些河水还没有侵蚀那些脆弱的纸张。
在泰尔塔文明的法师船队离开后,这些散落的历史就从河中自动漂浮而起,顺着风来到了李子木所在的高山之上。
——哗啦啦
一个个的木箱,一张张的粗糙纸张,一块块的石板就这样掉落在了他身旁。他随手拿起了一块‘神壁’,身后的建木发出了轻微的树叶摇晃的声音。
“自我苏醒到现在,已经过去一百多年的时间了啊。”
李子木看着这块神壁,一时竟也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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